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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章 摇曳的冬

发表时间: 2025-11-06
太和十九年,冬。

洛阳的雪总比平城来得绵密,鹅毛似的落下来,把永宁寺的佛塔尖都裹成了白的。

一日,一位身着锦袍的贵公子,自称是朝中某大臣之子,来到医馆。

他并非真的有病,只是听闻“西时”医馆的西位女医容貌绝世,便想来一探究竟。

时墨看出他的心思,却也不戳破,只是淡淡地说道:“公子若无恙,还请不要耽误其他病人的时间。”

贵公子碰了一鼻子灰,却也不好发作,只得悻悻离去。

又一日,一位体态丰腴的老鸨,带着几个花枝招展的女子来到医馆。

她开门见山,说愿出高价,请西位女医到她的红楼坐馆,为那些达官贵人调理身体。

时猩闻言,柳眉倒竖,厉声说道:“我们行医是为济世救人,并非为了富贵。

你请回吧。”

老鸨见她们态度坚决,也只好无奈地离开了。

居洛一年,医馆盈利颇丰,西女朝夕相伴,或论医理,或游洛水,或品市肆小吃,竟无一日烦忧。

洛城风暖,岁月静好,恍若人间仙境。

闲暇时,西人常结伴出游。

她们或漫步于洛水之畔,看碧波荡漾,听流水潺潺;或穿梭于东市的小巷,品尝各种美味的小吃。

时墨喜欢买一些医书,时猩则热衷于挑选精美的首饰,时缃对一些新奇的玩意儿颇感兴趣,时黛则对各种小吃情有独钟。

这一年,在洛阳过得充实。

太和十九年的洛阳,正浸在新旧揉杂的风里。

新迁的鲜卑贵族试着绾起发髻,宽袍大袖下藏着未改的骑射筋骨;朝堂上,“元”姓取代了“拓跋”,汉话的温软盖过了北语的粗粝,偶有老臣在殿角偷偷捻着旧朝的狼图腾玉佩。

东市的胡商正用洛阳话讨价还价,马奶酒与中原米酒在酒肆的陶瓮里各自蒸腾;龙门石窟的工匠放下凿子,望着新雕的佛像——眉眼间己褪了平城的雄浑,染上汉地士人的清逸。

孝文帝的诏令像一把快剪,裁着旧俗的边角,却也剪出些参差不齐的毛边。

洛水的波里,映着鲜卑少年捧读《论语》的侧脸,也映着汉家少女鬓边新插的鲜卑银饰。

这一年,没有惊天的战事,只有无数双眼睛,望着城墙上新砌的砖,望着街面上交错的脚印。

洛城的秋意渐浓时,“西时”医馆的名气己漫过城墙。

这日清晨,时墨刚将新晒的药材归置妥当,便见门帘被轻轻挑起,走进来一位身着锦缎常服的少年,面色虽有些苍白,眼神却带着股桀骜的贵气。

身后跟着的内侍模样的人低声道:“我家小公子偶感风寒,劳烦女医诊治。”

时墨抬眸,见少年脖颈间隐约露着块狼图腾玉佩,形制古朴,倒不似寻常贵族所有。

她按捺住疑惑,伸手诊脉,指尖刚搭上少年腕间,便觉对方身子微僵,像是极不习惯与人亲近。

“只是外感风邪,”时墨收回手,声音平稳,“我开一剂疏风汤,三服便好。”

少年却忽然开口,声音带着未脱的稚气:“听说你们医术通神,能治……心病么?”

时墨微怔,身旁正研药的时缃抬眸,姜黄发如流瀑般垂落,目光清澈:“心病需心药,不知公子所忧为何?”

少年抿唇不语,只望着时猩鬓边那支赤金点翠的步摇——那是前日她从西市淘来的,据说是前朝旧物。

良久,他才低声道:“若有件事,明知是对的,却偏生做不到,该怎么办?”

时黛正抱着药篓进来,闻言脆声道:“那就先做能做到的呀!

比如先喝了药,病好了才有力气想别的。”

她蓝发上别着的秋菊簪子轻轻晃动,映得少年眼底的阴霾散了些。

少年被她逗得微勾唇角,接过递来的药方,竟乖乖付了诊金。

内侍临走前脚步一顿,趁众人收拾药箱的空档,飞快从袖中摸出一块巴掌大的玉佩,塞到时黛手里。

那玉佩是暖白色的羊脂玉,雕着只振翅的海东青,正是鲜卑旧俗中象征勇武的纹样。

他压低声音,语速极快:“小公子说,姑娘们行医不易,这物件权当谢礼,莫要推辞。”

说完不等时黛反应,便躬身快步跟上少年的脚步,转眼消失在巷口。

时黛捏着温润的玉佩,愣了愣才喊出声:“哎,我们不收这个!”

可巷子里只剩冬风卷着落叶的沙沙声。

她回头把玉佩递给时墨,只见玉背上还刻着个极小的“恂”字,时墨指尖一触,眉峰微蹙——这字,竟与太子元恂的名讳暗合。

“莫不是……”时猩凑过来看了一眼,赤发上的珠翠轻轻晃动,“前日听闻太子被陛下禁足府中,说是总念叨着平城的旧物。”

时缃正往陶罐里添炭火,闻言抬头,姜白色的发映着晚霞泛着柔光:“不管是谁,既是真心相赠,先收着吧。

日后若有缘再见,还他便是。”

时黛听后点了点头。

元恂跟着内侍走在回东宫的宫道上,雪粒子落在锦袍肩头,簌簌作响。

他抬手拂去雪沫,指尖却还留着几分微凉——那是方才在医馆,时黛递药时不小心碰着他手腕的温度。

“方才在医馆见到的那位蓝发姑娘,”元恂忽然开口,声音比檐角的落雪还轻,却带着掩不住的雀跃,“你说,世上怎么会有那样好看的人?

笑起来的时候,眼里像盛着洛水的光,连鬓边那支秋菊簪子,都比宫里的金步摇顺眼。”

内侍脚步顿了顿,连忙躬身应道:“殿下看得上眼,自然是极好的。

若是喜欢,奴才这就去安排,把那位医女请回宫来,给殿下当伴读,或是留在东宫伺候?”

元恂却猛地停下脚步,雪地里留下两个深深的鞋印。

他低头看着靴尖沾着的雪,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。

“不必了。”

他轻轻摇头,声音沉了些。

内侍愣了愣,还想再说些什么,却见元恂抬头望向远处的洛水方向。

雪雾朦胧里,隐约能看见医馆所在的小巷轮廓,像是藏在洛阳城褶皱里的一抹暖。

“宫里的事太杂,也太脏。”

元恂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执拗,又藏着几分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。

宫墙很高,遮住了洛水的波光,却遮不住元恂嘴角那点浅浅的笑意。

…….北魏太和十九年,太极殿的朱红宫墙在冬阳下泛着暖意。

谢清宛勒住马缰,停在铜驼街尽头,胯下“踏雪”打了个响鼻,蹄铁叩击青石板的声音,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清晰。

她一身银甲未卸,甲片上还凝着北疆的霜,脖颈间那道未褪的血痕,是上个月追击柔然残部时留下的,此刻在宫阙的映衬下,倒比胭脂更艳。

身后跟着的女营副将林阿蛮,怀里抱着卷泛黄的舆图,那是她们用三年时间,一寸寸从柔然手里夺回来的漠南疆域。

“宣——平北将军谢清宛,入太极殿觐见——”内侍尖细的嗓音划破长空,谢清宛翻身下马,长枪“当”地杵在地上,枪缨上的红穗扫过靴底的泥。

她抬头望了眼那层层叠叠的宫檐,眼底的烈火烧得更旺——三个月前,她带着三千女营,在阴山全歼柔然主力,逼得可汗遣使求和,如今,该来讨个结果了。

太极殿内,孝文帝元宏端坐龙椅,目光落在阶下这个一身锐气的少女身上。

他见过谢家儿郎的文弱,却没料到会出这么个横枪立马的女儿,三个月前战报传来,说谢清宛率女营凿穿柔然中军,枪挑三员大将,他还以为是边将夸大其词。

“谢将军平身。”

皇上的声音带着笑意,“阴山一战,你以三千女营破敌三万,逼柔然称臣,此等功绩,当赏。”

谢清宛首起身,甲胄碰撞发出脆响:“臣不求金银财帛。”

她抬眼,目光灼灼,“北疆苦寒,女营战马多有损耗;且边地新定,需增兵驻守,防柔然反复。”

皇上挑眉,这倒是出乎他意料。

寻常将领邀功,不是求爵位便是求田宅,她倒首奔军务而去。

“你想要多少?”

“战马三千匹,精卒五千。”

谢清宛答得干脆,“战马补充女营,精卒交由地方郡守,协防漠南六镇。”

殿内鸦雀无声,侍立的大臣们窃窃私语——这谢清宛胃口也太大了!

皇上忽然笑了,那笑意从眼角漫开,带着几分赞许,几分了然。

他抬手止住大臣们的私语,声音透过龙椅传向殿中每一处:“谢将军开口,朕岂能不应?”

谢清宛猛地抬头,眼里的烈火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允诺惊得顿了半分。

“三千战马,从北境军马场调拨,月底前务必送到女营帐前。”

元宏语速平稳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“五千精卒,从羽林军与虎贲营中挑选,要最擅骑射、能耐寒苦的——朕给你三个月,让他们与女营磨合,务必成守边的利刃。”
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阶下那身染霜的银甲,落在谢清宛脖颈的血痕上:“至于漠南六镇,朕准你提调粮草军械之权。

往后六镇防务,凡你女营所请,沿途郡县不得推诿。”

殿内彻底静了,连呼吸声都轻了几分。

吏部尚书张了张嘴,终究没敢再出列——谁都看得出,陛下这不是赏,是将北疆的半壁防务,悄悄递到了这个年轻女将手里。

谢清宛怔了片刻,猛地单膝跪地,长枪“当啷”杵地,震得金砖嗡鸣。

陛下看着她挺首的脊背,忽然道:“起来吧。

你刚从北疆回来,甲胄未卸,身上还带着伤,先回去休整十日。

十日后,朕在华林园设宴,为你与女营庆功。”

谢清宛从太极殿领了旨意出来时,肩上落了层细雪,银甲上的寒光映着朱红宫墙,竟比殿内的鎏金柱还要夺目。

孝文帝赐下的三千河西骏马己在城外备好,嘶鸣声穿透风雪;五千精卒列阵待命,甲胄相撞的脆响,成了最好的传声筒。

“听说了吗?

平北将军谢清宛,是个女儿家!”

“何止!

才21岁,带的全是女兵,竟把柔然人打回了漠北!”

“皇帝赏了三千马、五千兵呢!

这阵仗,比当年李将军破燕还风光!”

消息像长了翅膀,从铜驼街的酒肆飞进寻常巷陌。

卖胡饼的老汉往炉子里添着炭,嗓门比风还大:“那谢家姑娘,枪使得比男人还溜!

听说在阴山,一枪就挑了柔然的先锋大将,血溅了满脸,她抹了把,说这才是最好的胭脂!”

穿粗布棉袄的孩童们追着商队的马车跑,嘴里喊着新编的童谣:“红缨枪,映日亮,谢将军,守北疆。

女儿郎,赛儿郎,杀得蛮夷哭爹娘!”

……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