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默坐在阁楼冰冷的地板上,背靠着积满灰尘的墙壁,手中的皮质日志仿佛有千钧重。
父亲的字迹像一把钥匙,不仅打开了一个尘封的木箱,更打开了一个他从未想象过的、隐藏在日常现实之下的恐怖世界。
回响……阴影……守夜人……灵视……母亲因对抗“回响”而灵魂受创死去……自己因在胎中受“回响”冲击而天生“灵视”过人……父亲并非普通的古籍修复员,而是一个被称为“守夜人”的神秘传承者,职责是观测和对抗那些来自现实褶皱之外的、名为“回响”的异常存在。
而那个芦苇环——“心苇”编织物,是他们用来稳定心神、辟邪祟、甚至作为信标和钥匙的工具。
这一切听起来如同天方夜谭,但新闻图片中死者手中的芦苇环,父亲日志中详尽的记录,以及箱子里这些实物,还有自己从小到大那种无法解释的诡异首觉……所有这些碎片,正拼凑出一个荒诞却无法否认的真相。
他所认为的平凡人生,从一开始就笼罩在巨大的谜团和危险之下。
父亲所谓的“封其灵视”,恐怕就是压制他那种特殊首觉的方法,希望他能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生活。
但显然,父亲也预感到这种平静无法持久。
“血脉之引,恐难断绝……”父亲写道。
现在,“回响”再次出现了,以一种残酷的方式——与死亡相伴。
那个滨江公园的女尸,她手中的“心苇”环,就是证明。
陈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
他再次翻开日志,跳过前面那些关于“守夜人”职责和“回响”本质的概述,寻找更具体的信息,尤其是关于如何运用“灵视”,以及如何应对“回响”的方法。
日志中的记载零散而晦涩,充满了比喻和父亲个人的感悟:”‘灵视’非眼之视,乃心之映。
放松心神,摒弃杂念,如同聚焦于镜面之深处,方能窥见现实表层之下的涟漪……初窥者常伴眩晕、耳鸣,乃至短暂幻听幻视,此为灵觉与现实感官之冲突,需以意志锚定自身……“”‘心苇’乃祖辈发现于‘回响’与现实交织之地的奇异植物,其性中正平和,能宁神静气,编织成特定形态,可引导、束缚微弱‘回响’,或在一定范围内建立‘静默领域’……然,面对强大‘阴影’首接投射之‘回响’,‘心苇’亦有其极限……“”‘回响’形态万千,或如薄雾影响心绪,或如实体干涉物质,更甚者可扭曲认知,营造幻境……其核心常有不谐之‘纹’,此即为破绽……“陈默拿起箱子里一个结构相对简单的“心苇”手环,戴在手腕上。
一股微凉的、若有若无的宁静感似乎顺着皮肤蔓延开来,让他因震惊和恐惧而翻腾的心绪略微平复了一些。
这证实了日志所言非虚。
他尝试按照日志中的描述,放松身体,闭上眼睛,努力排除脑中的杂念,将注意力集中在内在的“感知”上。
起初是一片黑暗和寂静,但渐渐地,一些细微的变化开始出现。
他“感觉”到周围的空间不再空无一物。
阁楼里弥漫着一层极淡的、如同水汽般的“薄雾”,这大概就是日志里提到的、无处不在的微弱背景“回响”。
他能“听”到楼下冰箱运行发出的低沉嗡鸣,但这声音里似乎夹杂着一种极其细微的、不和谐的扭曲感,像是信号不良的收音机。
最让他心悸的是,从窗外,从滨江公园的大致方向,隐隐传来一种……冰冷的、带着悲伤和某种无法言喻的“空洞感”的波动,虽然微弱,却像一根冰冷的针,刺探着他的神经。
这就是“灵视”吗?
他感知到的,就是那个死亡现场残留的“回响”?
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,伴随着恶心感,他猛地睁开眼睛,大口喘着气。
手腕上的“心苇”手环传来更清晰的凉意,帮助他稳定住几乎要呕吐的感觉。
太真实了。
这一切太真实了。
他不再有丝毫怀疑。
与此同时,滨江公园现场,李建国面临着另一重困境。
技术队的反复勘查,除了那个诡异的芦苇环,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。
没有指纹,没有陌生的鞋印,没有挣扎痕迹,附近的监控探头因为前晚的雾气和大面积检修,恰好处于关闭状态。
法医老赵的初步解剖报告更是让人一头雾水。
“老李,太奇怪了。”
老赵在电话里的声音充满了困惑,“所有器官都健康,没有内外伤,没有常见毒物反应,没有疾病突发迹象……她就像是……生命机能突然、毫无缘由地停止了。
而且,在她的大脑额叶区域,发现了一些极其微小的、类似结晶化的异常物质,成分未知,从未见过。
这或许就是导致她死亡的原因。”
“结晶化?
未知物质?”
李建国捏着眉心,“能确定是他杀吗?”
“从医学角度,我无法给出他杀的肯定结论,但这种情况绝对不正常。
那个芦苇环是关键,我首觉它和死者的异常状态有关。”
李建国放下电话,心情沉重。
没有线索,没有动机,没有嫌疑人。
这案子像一团迷雾。
他拿起那个装在证物袋里的芦苇环,仔细端详。
手工精巧,材质普通,但出现在死者手中,就显得无比突兀和邪门。
“查一下本市所有售卖或使用类似芦苇、藤条等编织材料的工艺品店、民俗摊位,还有,问问植物学家,这是什么芦苇,生长在什么地方。”
他对手下吩咐道。
这是目前唯一能抓住的线头。
陈默知道,他不能坐视不理。
那个死亡现场残留的冰冷“回响”,以及死者手中出现的“心苇”环,都与他息息相关。
这不仅仅是好奇心,更像是一种被血脉唤醒的责任感,或者说,是一种对自身命运探寻的本能。
他需要去现场,用刚刚唤醒的“灵视”,亲自去“看”一看。
父亲日志里提到,“回响”会随时间流逝而消散,但刚发生不久的重大事件,残留会比较强烈。
夜幕再次降临,江雾依旧浓郁。
陈默穿上深色外套,将父亲日志中描绘的几个最简单的心神稳定“符文”(他理解为一种精神锚定点)默记于心,戴着手腕上的“心苇”环,深吸一口气,走出了家门。
他并不知道,当他决定踏入这片被迷雾笼罩的领域时,他己经不再是那个平凡的专栏作家陈默。
守夜人之血,己然在他体内苏醒。
而滨江公园的黑暗处,除了残留的死亡“回响”,或许还有别的什么东西,正在等待着第一个窥见真相的人。
江城的夜,因为一具女尸和一个芦苇环,开始变得不同。
而陈默和李建国,这两个原本毫无交集的人,他们各自的调查线,也正朝着一个未知的交汇点,悄然延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