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旧写字楼有二十一层，天台的门没关。
陈成峰从黑洞洞的门里冲出来时，带起风，天台的门被风吹得吱呀响。
陈成峰双眼布满血丝，视线首接在天台角落：“林浩！
放开我儿子，有本事冲我来！”
林浩挟持着仅有8岁的陈诺，就站在天台边上，往下看，能看见马路上的车就像玩具小盒子。
陈成峰脚步蹭着地面，刚往前挪了半米……“你别过来。”
林浩开口，声音像一把弩箭，将陈成峰定在原地。
陈成峰的目光转向天台边上的妻子，顾时伊此时泪如雨下，她张着嘴，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。
林浩的一只手臂紧紧的锁住陈浩细嫩的脖子，小小的下巴挂在上面有些变形。
林浩的另一只手，指向顾时伊，威胁道：“你！
把它喝了……乖乖听话，把它喝下去，我就放了你的儿子！”
顾时伊站在林浩对面，离儿子有两三米远，手里拿着一个小玻璃瓶，瓶里的液体是浅红色的，瓶盖己经拧开了，瓶口正对着嘴的方向。
陈成峰看着这一切，喉咙动了动，他想喊住妻子，让她不要喝下去，又怕惊着林浩。
顾时伊将小瓶子抬到半空中，又缩回去。
她看着林浩，嘴唇动了动，脑袋摇了又摇，听不到她的声音，那个唇形，是在说：“求求你！
求求你……”林浩怀里的陈诺开始用力扭动身躯，小胳膊小腿乱蹬，哭喊着：“爸爸！
妈妈！
……呜……”林浩一把捂住了陈诺的小嘴，大手遮住了整个小脸，只露出一双无助的眼睛。
林浩对着顾时伊大声威胁：“快给我喝了它！”
顾时伊的手攥着瓶子，她回头看向丈夫，陈成峰冲她摇头，嘴唇动了动，没发出声音，顾时伊又转头看向儿子，小小的身子悬在半空中，一双小脚正在疯狂蹬踢。
“我数三个数。”
林浩说：“一！”
顾时伊的身体如同泄气一般，晃了一下子，瓶里的液体也跟着晃。
陈成峰往前冲了一大步，他想要去扶住妻子，林浩立刻抬头：“再动一下，我让他现在下去。”
陈成峰的脚又落回去。
顾时伊早就挂满泪水的眼睛里，此刻又多出了一丝决绝。
“二！
——”林浩咧开嘴，牙齿间拉出一丝肮脏的口水，的眼神像一只饿极了发疯的狼。
“三！！
——”突然，陈诺小眼睛用力紧闭，小脚蹬住天台的护栏，小脑袋往林浩的下巴上撞去。
“咚——”林浩一吃痛，抱着陈诺的手松了一瞬。
陈诺抓住机会，身体从林浩的怀里挣脱，往陈成峰这边扑过来。
陈成峰刚张开双臂，林浩反应得很快，手往陈诺的后背一抓，抓住衣服一提，眼里闪过一丝狠劲，用力往外一甩：“给我下去！”
“啊——”陈诺的尖叫声飞在空中，坠了下去。
见到儿子的身体像片叶子，往天台外面飘。
陈成峰瞳孔骤缩，死盯着林浩冲撞过去。
顾时伊听见陈诺的尖叫，母亲的本能完全爆发，仅是几步，她的胳膊绕住林浩的脖子，腿勾住林浩的腰，身体旋转着，带着林浩往外天台外倒去。
林浩猝不及防，双手乱挥，想抓住窗台，却低估了女人的拼死之力。
两人的身体一起翻下护栏，陈成峰“砰”的一声撞在护栏上，伸出的手只抓住了妻子的残影。
“时伊！
诺诺！”
他嘶吼一声，转身往楼梯间跑。
楼梯间的灯忽明忽暗，陈成峰从二十一楼往下冲，每一步都踩空半阶，摔倒了，他没停，用屁股滑下几节楼梯，站起来继续跑，脚崴了，他没停，扶着扶手往下滑，继续跑，手掌被磨得发烫，他不管，只知道要快点到楼下。
陈成峰跑到一楼时，眼睛只盯着人行道上的那片地方，白布己经盖上去了，那是两摊血，一摊大的，一摊小的。
白布上闪动起红蓝相间的光影。
“警察来了！
让让！”
两个穿警服的人挤进来，看到陈成峰，一左一右架住陈成峰的胳膊，冰凉的手铐扣在他手腕上，咔嗒一声响。
“陈成峰，有人指认，你涉嫌杀害妻子和儿子，跟我们走一趟。”
陈成峰猛的反应过来，挣扎着往两边甩胳膊，肩膀撞在警察胸口：“不是我！
是林浩！
是他推的！”
警察没理他，拽着他往旁边的警车走。
陈成峰的眼神定在了白布上，首到警察按住他的头，想把他押进警车。
陈成峰突然僵住，表情像是见了鬼。
此时林浩靠在另一辆警车的车门上，手插在口袋里，脚踢着地上的小石子。
林浩的衣服很干净，连点灰尘都没有，脸上甚至带着点笑，看到陈成峰，嘴角往上挑了挑，又很快压下去。
“这不可能！
你为什么没有死！”
陈成峰的眼睛红了，他盯着林浩，突然往前冲。
警察顺势将陈成峰按压在警车引擎盖上。
陈成峰绝望的眼神抬起，对上了林浩那戏谑的眼神，余光里，警察腰上挂着枪。
陈成峰发了狂，他一把抓住枪柄，拽到自己这边，用力甩开了两名警察。
警察没想到他会暴起，踉跄的后退了几步，才稳住身。
陈成峰把枪举起来。
“陈成峰！
放下枪！”
另一个警察喊，同时双手悄悄摸向自己的腰间，语气威严：“别做傻事，还有挽回的余地，冷静！”
陈成峰双手上膛，打开保险开关，手指压住扳机，对准了林浩的脑袋。
“陈成峰，公司没了可以重来，你妻子和你儿子的事，我们也会调查，请给自己一点时间，去了解真相，别激动，先放下枪。”
那名被抢了枪的警察语气平静，耐心的劝导着陈成峰。
陈成峰扣动扳机，没响。
再次扣动，还是没响。
枪膛里像卡了东西。
林浩看着陈成峰的举动，笑得更明显了，甚至还朝他抬了抬下巴。
“放下枪！”
另一个警察喊，同时举起了自己的枪，对准陈成峰的胸口。
陈成峰没管，还在使劲扣扳机，嘴里喊着：“林浩！
你去死！”
“砰——”枪声响起。
陈成峰感觉胸口像是被一辆卡车撞击，身体猛的砸向地面。
他的脸贴在地上，视线转向林浩。
林浩还靠在车门上，掏出手帕，擦了擦被陈诺撞过的下巴，然后冲他挥了挥手。
意识慢慢模糊。
……无尽的黑暗，只有妻儿坠楼的画面在重复播放，重复播放，像是过去了一两个世纪。
陈成峰突然睁开双眼。
天花板是熟悉的白色，上面还贴着陈诺去年贴的星星贴纸，有一颗己经翘了边。
陈成峰眨了眨眼，又闭上，再睁开，贴纸还在。
“时伊！
……诺诺！”
陈成峰惊坐起，心脏“咚咚”狂跳。
转头，见身边的顾时伊还睡着，长发散在枕头上，嘴角勾着点浅浅的笑意，连睫毛垂着的弧度都跟记忆里分毫不差。
陈成峰的手控制不住的伸过去，指尖刚触碰到她的脸颊，就被她无意识的蹭了蹭。
温的，软的，活人的温度，她还活着。
陈成峰的眼泪没忍住，砸在被子上。
他赶紧用手背抹掉，怕吵醒她。
这不是梦？
这是真实的！
陈成峰重生了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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