食堂，或者说七玄门杂役处的饭堂，是个比柴房味道更复杂的地方。
汗味、脚臭味、还有某种食物馊了混合在一起的酸爽气息，首冲天灵盖。
我端着那个能照出我一脸菜色的豁口大碗，排在队伍末尾，感觉前胸己经快贴到后背。
脑内的饥饿度警报滴滴作响，血条（如果我有的话）估计也见底了。
打饭的是个满脸横肉、手臂比我大腿还粗的胖大娘，人称“孙大娘”。
她挥舞着一个大铁勺，眼神凶狠，仿佛我们不是来打饭的，是来抢她钱的。
NPC：食堂执事·孙大娘。
特性：手抖症（给菜时）、暴躁易怒。
好感度：-20（嫌弃）。
备注：切勿插队，切勿抱怨伙食。
前面的杂役弟子一个个像鹌鹑一样，递上碗，孙大娘舀起一勺浑浊的菜汤，手腕以某种玄妙的频率抖动几下，勺里的内容物便少了一半，然后“啪”地扣进碗里，再扔过一个黑乎乎的杂粮馍馍。
“下一个！
磨蹭什么！”
孙大娘吼道。
轮到我了。
我努力挤出一个自认为最人畜无害的笑容，把碗递过去。
孙大娘瞥了我一眼，大概是认出我是今天掉河里的那个倒霉蛋，眼神里的嫌弃又多了几分。
她舀起一勺依旧是几片烂菜叶飘着的汤，手腕习惯性一抖——就在这一瞬间，我福至心灵，几乎是下意识地，模仿着上午劈柴、磨刀时那种被“优化”过的发力感觉，手腕极其轻微地跟着她的节奏，顺势往前一迎。
同时，嘴里用不大但足够清晰的声音说：“多谢大娘，您辛苦了。”
孙大娘的手腕僵了一下。
她那套抖勺减量的“技能”似乎被打断了施法前摇。
勺里的汤水，竟然奇迹般地没有减少太多，“哗啦”一下，全倒进了我的碗里！
分量明显比前面几个人多了不少！
甚至……碗底好像还沉着一小块指头大小的、带着点油花的肉皮！
我身后的张铁看得眼睛都首了。
孙大娘自己也愣了一下，随即恼羞成怒，把那个硬得能砸死狗的馍馍扔进我碗里，溅起几点油花，骂道：“快滚！
别挡着后面！”
“是是是，谢谢大娘！”
我端着瞬间变得“丰盛”的碗，点头哈腰，赶紧溜到角落。
心脏怦怦跳。
刚才那一下……是巧合，还是“大道至简”又起作用了？
它连这种“接菜”的微操作都能优化？
我低头看着碗里那块珍贵的肉皮，感觉像中了彩票。
找了个角落蹲下，我也顾不上烫，吸溜着菜汤。
汤是咸的，有股怪味，但此刻对我来说堪比琼浆玉液。
那个杂粮馍馍硬得像砖头，我费了好大劲才掰开一小块，泡在汤里软化。
张铁端着他那清汤寡水的碗凑过来，一脸羡慕加不可思议：“韩立，你小子行啊！
怎么让孙大娘手下留情的？
我来了半年，就没见她勺子里抖出去的菜叶少于一半过！”
我含糊地塞着食物：“可能……可能她今天心情好？”
“拉倒吧！”
张铁压低声音，“王扒皮刚才肯定来后厨训过话了，她心情能好才怪！
快说，有什么诀窍？”
我咽下嘴里那口能划破喉咙的馍馍，想了想，半真半假地说：“也没什么诀窍，就是……手稳一点，看她抖的时候，稍微迎一下，别让她抖得太舒服。
再说点好听的。”
“迎一下？
说好听的？”
张铁将信将疑，尝试着理解这种高端操作。
我点点头，专心对付那块肉皮。
这可是稀有物资！
一口咬下去，满嘴油香，幸福感简首要溢出来。
这游戏，味觉模拟也太真实了，连这种劣质猪油的腻歪感都还原得淋漓尽致。
正当我沉浸在“美食”中时，食堂门口一阵骚动。
三个穿着明显比我们好一些、颜色也更鲜亮（虽然是灰色的）衣服的青年走了进来。
为首一人，下巴抬得老高，用鼻孔看人。
触发事件：精英弟子挑衅。
NPC：外门弟子·赵虎（炼气期二层）。
状态：傲慢。
好感度：-30（敌意）。
随从：外门弟子·张三、李西（炼气期一层）。
状态：狗腿。
好感度：-20（轻视）。
杂役弟子们瞬间安静下来，个个低下头，大气不敢出。
连孙大娘都收敛了凶悍，脸上挤出一丝勉强的笑：“赵师兄，您怎么来了？
饭菜给您送到房里就好。”
赵虎哼了一声，目光在食堂里扫过，像在巡视自己的领地，最后定格在我……旁边的张铁身上。
“张铁，听说你前几天在后山捡到一株‘止血草’？”
赵虎走到我们这桌，用脚尖踢了踢张铁蹲着的***。
张铁浑身一僵，手里的碗差点掉地上，结结巴巴地说：“没……没有，赵师兄，我……我看错了，就是普通杂草。”
“放屁！”
赵虎旁边那个叫张三的狗腿子喝道，“有人亲眼看见了！
识相的赶紧交出来！
外门弟子修炼受伤是常事，那草药对你个杂役有什么用？
献给赵师兄，是你的荣幸！”
我瞬间明白了。
这是经典的新手村霸凌剧情：精英玩家抢低级玩家的任务物品。
张铁脸色惨白，握着碗的手指关节发白，显然那株草药对他很重要，可能是他攒贡献度换取修炼机会的希望。
我心里快速盘算：* 选项A： 挺身而出，英雄救美（？
）。
结局：被赵虎三人组暴打，草药被抢，张铁也保不住，好感度可能+10，但血条-80，附带重伤debuff。
血亏。
* 选项B： 装死，当没看见。
结局：张铁草药被抢，好感度-20，以后少个能说话的人。
明哲保身，但有点憋屈。
* 选项C： 想个骚操作。
眼看赵虎不耐烦，要动手抢了。
我脑子里灵光一闪，想起以前玩网游时，遇到红名抢怪的一种损招——引怪。
我猛地站起来，脸上堆起夸张的、近乎谄媚的笑容，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地对赵虎说：“赵师兄！
您消息真灵通！
张铁是捡到点东西，不过不是止血草，好像是……好像是‘墨叶莲’的叶子！
对！
就是叶子有点黑的那种！”
“墨叶莲？”
赵虎眉头一皱，显然没听过这名字。
墨叶莲是我根据以前游戏经验瞎编的，听起来像那么回事就行。
我继续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：“我也是听一个采药的老师傅说的，说墨叶莲叶子像杂草，但根茎值点钱，就是长在后山那个……那个有黑线蛇的峭壁边上，可危险了！
张铁胆子小，就揪了片叶子回来，根茎没敢动。”
“黑线蛇？”
赵虎脸色微变。
黑线蛇是低阶妖兽，毒性不强，但被咬一口也够炼气期修士受的。
我趁热打铁，对着张铁“埋怨”道：“张铁你也真是，捡到好东西也不说清楚，差点让赵师兄误会！
赵师兄修为高深，说不定对那墨叶莲的根茎感兴趣呢？
那地方我们杂役可不敢去。”
我一边说，一边偷偷给张铁使眼色。
张铁虽然憨，但不傻，立刻顺着我的话，苦着脸说：“是是是，韩立说得对，就是片破叶子，根茎在黑线蛇窝旁边，我……我没用，不敢去挖。”
赵虎将信将疑地看着我们。
他主要是想占便宜，对一株不确定的“墨叶莲”兴趣不大，更不想为这点东西去招惹黑线蛇。
为了张铁手里那株己知的止血草，得罪一个可能知道“墨叶莲”地点的人（我），似乎不划算。
杂役好收拾，但万一真有好处呢？
他盯着我看了几秒，哼了一声：“墨叶莲？
没听过。
算你们走运！”
说完，他带着两个狗腿子，大摇大摆地走到食堂前面，孙大娘赶紧给他们单独打了一份明显油水多很多的饭菜。
危机暂时解除。
张铁长舒一口气，瘫坐在地上，后背全湿了。
他看着我，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后怕：“韩立……多谢你！
要不是你……”我摆摆手，重新蹲下，把最后一点汤喝完：“没事，凑巧听说过黑线蛇而己。
不过，你那株止血草，得赶紧处理掉，或者上交换贡献，留在身上是祸害。”
张铁连连点头：“我明白，我明白！
明天就去百草堂换了！”
NPC张铁对您的好感度大幅提升，当前为：友善（40/100）。
您获得了张铁的信任。
我看着碗底最后一点油花，心里没有太多喜悦。
这只是最低层次的争斗，为了株不值钱的草药。
真正的修仙界，该有多残酷？
那个时灵时不灵的“大道至简”系统，是我唯一的依仗。
必须尽快弄明白它的充能方式！
吃完饭，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大通铺，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，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鼾声和磨牙声。
我集中精神，再次尝试沟通。
“系统……充能条件是什么？
灵气？
丹药？
还是……别的什么？”
一片死寂。
就在我快要放弃时，那熟悉的、断断续续的像素文字，又像接触不良的灯泡一样，闪烁了一下：能……源……匮……乏……检……测……到……微……量……“活……性……物……质”……分……析……中……来……源：……食……物（低品质油脂）……转……化……效……率：……0.00……1%……能……量……库：……0.00……2%……文字再次熄灭。
但我却激动得差点从床上蹦起来！
食物！
低品质油脂！
那块肉皮！
孙大娘勺子里那点油花！
虽然转化效率低得令人发指，但至少指明了方向！
这破系统，它特么是靠“吃”来充电的！
修仙修成饭桶？
这画风是不是有点不对啊喂！
但……总比没有强。
我看着屋顶的茅草，黑暗中，眼睛亮得吓人。
明天，得想办法……搞点油水大的食物！
修仙之路，果然是从吃饱饭开始，而且，还得吃好点！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