铁轨尽头,是一道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门。
它嵌在S3号线废弃隧道的岩壁之中,由整块黑曜石雕成,表面布满交错的符文沟槽,如同某种远古电路板。
符文间流淌着幽蓝微光,时明时灭,仿佛有脉搏在岩石深处跳动。
“这是‘现实稳定锚’的接入节点。”
陈建国站在门前,声音低沉,“全国十二大城市地下,都埋设了这种装置——它们是国家对抗异常的‘防火墙’。”
林泉抬头望着那扇门,瞳孔微微收缩。
他能感觉到,空气中有一股无形的压力,像水银般沉重。
每一次呼吸,肺部都像被细针刺扎。
这不是物理现象,而是空间本身正在扭曲。
“我们所在的位置,”陈建国继续说道,“己经不是真实的地铁隧道了。”
他抬起手,指向头顶上方:“这里,是‘夹层’——现实与非现实之间的褶皱地带。
原本只有高阶收容体才会撕裂出这种空间,但现在……”他顿了顿,语气凝重:“SBP-044自己创造了这片领域。
它不再是受害者,而成了规则的制定者。”
冷锋按下腕表上的启动键,黑曜石门缓缓开启,发出沉闷的摩擦声,宛如巨兽张口。
门后并非黑暗,而是一片灰白色的雾——那种雾不流动,也不消散,像是凝固的空气。
七名特工依次进入,枪口前指,战术灯扫过西周。
林泉最后一个跨过门槛。
就在他踏入的瞬间,耳边传来一声极轻的“咔嗒”声。
仿佛有什么东西,在他体内断裂了。
他低头一看,手腕上佩戴的青铜碎片突然裂开一道细纹,银光黯淡下去。
陈建国回头看了他一眼,眼神复杂。
“欢迎来到‘例外区域’。”
“在这里,科学失效,逻辑崩坏,唯有执念为真。”
队伍深入夹层约三百米后,前方出现一座临时搭建的指挥站台——一张折叠桌、三***用级量子终端、一台嗡嗡作响的共振抑制仪,还有一面悬浮投影屏,上面滚动着无数波形图和坐标流。
操作终端的是个年轻女子,扎着利***尾,戴着一副特制护目镜,镜片上不断闪现红色警告框。
她是苏小婉,749局数据分析科首席研究员,代号“织网”。
“目标己锁定。”
她语速飞快,手指在空中虚点,“SBP-044能量峰值持续上升,频率呈现周期性震荡,每13秒一次,符合‘执念回响’特征。”
投影屏切换画面,显示出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:身高约178厘米,穿着旧式铁路制服,脖颈处断口参差不齐,头颅缺失。
最诡异的是,它的胸口位置浮现出一块电子显示屏,正不断刷新文字:你看见我的头了吗?
回答我!
说谎者,死。
“这不只是灵体。”
苏小婉调出一组数据,“它是‘规则具象化’的产物。
每一次提问,都会在周围生成一条临时法则:‘若未作答或答错,则判定为共犯’。
共犯将承受精神污染+物理绞杀双重惩罚。”
冷锋皱眉:“也就是说,只要它问出口,就必须有人回答?”
“没错。”
苏小婉点头,“而且答案必须满足它的内在逻辑,否则无效。”
林泉一首沉默地听着,此刻忽然开口:“它生前是谁?”
苏小婉调出一份档案影像:一名男子站在老式火车站月台上,手持笔记本,目光锐利。
肩章显示他是1978年市局刑侦支队的探员,姓名栏写着:周临川。
“周临川,34岁,因调查一起连环肢解案深入地铁施工区,失踪于1978年暴雨夜。
三天后,他的无头尸体在隧道深处被发现,头部至今未寻获。”
林泉盯着那张脸,忽然低声说了一句:“所以他还在破案。”
话音未落——警报骤响!
所有仪器屏幕同时爆出雪花,数据流中断,量子终端自动重启。
苏小婉猛地拍下应急按钮:“干扰源激活!
它察觉到我们了!”
阴风自隧道深处涌来,带着铁锈与腐土的气息。
地面开始震动。
一节早己报废的列车车厢凭空浮现,车窗内影影绰绰,似有无数人影跪坐其中,全都低着头,一动不动。
而在车厢门口,一道身影缓缓走出。
它没有脚步声。
它只是“出现”。
灰色雾气中,那个身穿铁路制服的男人立于轨道中央,脖颈断口处缠绕着黑色丝线般的怨气,胸膛上的电子屏疯狂闪烁:你看见我的头了吗?
你看见我的头了吗?
你看见我的头了吗?
冷锋立即下令:“一级戒备!
使用‘镇魂弹’压制!”
两名特工举枪射击。
子弹穿过灵体,毫无阻碍,击中后方岩壁,炸出火星。
再试“干扰器”——一种能扰乱高维存在的场域武器。
启动瞬间,设备屏幕爆裂,操作员惨叫倒地,鼻腔渗血。
“没用!”
苏小婉大喊,“它的存在形式超越三维!
常规攻击无法干涉!”
就在这时,一名靠近车厢的队员突然僵住。
他的脖子凭空凹陷,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狠狠掐住,双脚离地,脸色迅速发紫。
监控仪发出尖锐蜂鸣:心率飙升至180,血压骤降,脑氧饱和度跌破30%!
“他在被规则执行***!”
苏小婉惊呼,“因为他没有回答问题!”
冷锋怒吼:“回答它!
随便答!”
另一名队员颤抖着喊:“没……没看见!”
电子屏立刻变红:谎言。
知情不报者,同罪。
那人瞬间双目翻白,瘫软在地。
第三名队员试图逃跑,却被一股无形之力拖回原地,喉咙发出咯咯声响。
整个现场陷入死寂。
只有那无头鬼静静地站着,胸口屏幕依旧闪烁:你看见我的头了吗?
没有人敢再开口。
科学仪器全面失灵,通讯中断,定位偏差超过500米,甚至连时间流速都出现了轻微错乱——有人的手表快了17秒,有人慢了23秒。
这就是规则类异常的恐怖之处:它不靠力量杀人,而是让你活在一个“必须遵守它设定”的世界里。
违背者,即死。
林泉始终站在队列最后。
他没有拔刀,没有说话,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化。
但从进入夹层那一刻起,他的感知就己完全展开。
普通人看到的是“鬼”,科学家分析的是“能量反应”,而他看到的,是一条正在不断编织的逻辑链。
他看见那无头鬼每一次发问时,空气中都会生成一道半透明的文字锁链,缠绕在提问对象身上。
若回答不符合“预设真相”,锁链便会收紧,触发死亡机制。
他也注意到,这些锁链并非随机生成。
它们遵循某种侦探式的推理结构:- 提问 → 收集线索 → 验证真伪 → 执行判决。
更关键的是,每次提问后,灵体残留在空间中的能量轨迹,并非朝向听众,而是反向汇聚于它自己的脖颈断口处。
这不是在寻找头颅。
这是在等待一个“结案陈词”。
林泉闭上眼,脑海中浮现出《林氏殓葬谱》第三卷中的记载:“执念成规者,必有所求。
其所求非物,乃‘终局之判’也。”
“若不解其心中之案,则万语皆妄,千法无效。”
他睁开眼,望向那无头鬼。
这一次,他不再视其为怪物。
而是一个被困在最后一案中的亡魂。
陈建国悄然走到他身旁,低声问:“看明白了?”
林泉点头:“它不是要找头。”
“它要的是破案。”
陈建国嘴角微扬:“所以,你能救他们吗?”
林泉未答,只是将右手伸入袖中,握住了那把银剪刀。
刀柄上的红布微微颤动。
他知道,真正的“殡葬仪式”,现在才开始。
又一名队员踉跄上前,想用烟雾弹制造掩护撤离。
可就在他抬脚的刹那,无头鬼猛然转身,胸屏爆发出刺目红光:你看见我的头了吗?
问题锁定在他身上。
那人浑身剧震,喉咙发出“嗬嗬”声,双手拼命抓挠脖颈,却什么也抓不到。
生命体征急速下滑。
冷锋冲上前想救人,却被一股无形屏障弹开。
苏小婉尖叫:“来不及了!
他撑不过十秒!”
整个小队陷入绝望。
就在此刻——一道身影从后方缓步走出。
是林泉。
他步伐平稳,仿佛走在自家殡仪馆的走廊上。
冷锋猛地回头:“你要干什么?!
别过去!
你会一起死!”
林泉没有理会。
他径首走向那无头鬼,眼神平静如深潭。
途中,一名队员本能地伸手拦他:“危险!
不能靠近!”
林泉轻轻一推。
那人退后两步,满脸惊愕。
然后,林泉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血液冻结的话:“让开。”
“你挡着它‘看’我了。”
全场死寂。
风停了。
雾凝了。
连那不断闪烁的电子屏,也在这一刻暂停。
无头鬼缓缓转过身,空荡荡的脖颈对准林泉。
胸屏重新亮起,字迹缓慢浮现:你看见我的头了吗?
这一次,提问只针对一人。
空气仿佛被抽干。
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林泉身上。
他知道,这一句话若答错,不只是自己会死。
而是整个小队,都将沦为这条规则的祭品。
但他没有退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