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冷的空气如同刀子般割着赵炯的喉咙,他肺里***辣地疼,几乎要炸开。
身后那一片“叽叽喳喳”的鼠潮嘶鸣声却如同跗骨之蛆,紧追不舍,越来越近!
他不敢回头,拼命地跑,脚下的荒草和碎石不断绊着他,摔倒,爬起,再跑!
衣服被荆棘划破,皮肤上传来***辣的刺痛,但他浑然不觉。
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:去镇西乱葬岗!
找到那棵老槐树!
守寿镇西边的乱葬岗,是打他记事起就被告诫绝对不能去的禁地。
传说那里埋的都是横死之人,怨气冲天,夜里常有鬼火飘荡。
此刻,赵炯却像扑火的飞蛾,首首地冲向这片死亡之地。
越靠近乱葬岗,周围的温度似乎就越低。
空气中的腐殖质气味也变得更加浓重,还夹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、蛋白质烧焦后的怪异臭味。
月光在这里仿佛都被某种东西吞噬了,显得格外晦暗。
他终于冲上了一道低矮的土坡,眼前豁然开朗——一片高低起伏的荒坟野冢,在惨淡的月光下 silent 地陈列着,残破的墓碑像一排排歪斜的牙齿。
而在坟地的最中央,孤零零地矗立着一棵巨大的老槐树。
那槐树不知活了多少年月,树干粗壮得需要三五人合抱,树皮皲裂扭曲,形成一张张痛苦嘶嚎的人脸形状。
枝叶虬结茂密,却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墨绿色,在夜风中轻轻晃动,发出的不是“沙沙”声,而是某种类似叹息的低沉呜咽。
就是这里!
赵炯连滚带爬地冲下土坡,冲向那棵老槐树。
同时,他惊恐地回头瞥了一眼——土坡上,黑压压的鼠群己经汇聚成了浪潮,那只体型硕大的鼠王蹲坐在最前方,猩红的眼睛里闪烁着残忍而狡诈的光。
它们没有立刻冲下来,只是停在了坡顶,如同包围猎物的军队,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集体嘶鸣,仿佛在等待着什么。
它们在畏惧?
畏惧这乱葬岗,还是这棵老槐树?
赵炯顾不得细想,他冲到老槐树下,背靠着冰冷粗糙的树干,剧烈地喘息着。
手心里,那枚黄仙的指甲不知何时变得滚烫,像是在灼烧他的皮肤。
“信物……继承……”他想起姑姥姥的话,慌忙将那只指甲举到眼前。
该怎么办?
把指甲埋进土里?
还是……他下意识地,仿照记忆中姑姥姥进行某些仪式时的动作,将那枚滚烫的指甲紧紧握在掌心,双手合十,抵在额头,心中疯狂地、语无伦次地默念:“黄大仙……黄大仙……救命……救我……我愿意继承…… whatever it takes! 救我!”
没有反应。
只有头顶槐树枝叶那令人不安的呜咽声,以及土坡上鼠群愈发焦躁的嘶叫。
绝望如同冰水,渐渐淹没他的心。
难道他理解错了?
还是……姑姥姥也来不及说出完整的方法?
就在他万念俱灰之际——“嗡!”
他紧握的掌心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!
那枚指甲仿佛活了过来,钻破了他的皮肤,一股温热的、带着奇异腥臊气的液体涌出,与那指甲融合在一起!
紧接着,他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、旋转!
乱葬岗、坟包、槐树……一切都在视野里融化、变形。
取而代之的,是一片无边无际的、翻滚着诡异色彩的浓雾。
他感觉自己仿佛坠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,但又清醒地知道,这绝不是梦!
浓雾中,一个模糊的、修长的身影缓缓凝聚。
那是一个女子的轮廓,穿着某种古朴的、类似戏曲服饰的明黄色长裙,身姿曼妙,但面容笼罩在雾气中,看不真切。
只能感受到一种非人的、冰冷的灵动,以及一双……在雾气后面,闪烁着琥珀色光芒的竖瞳!
找到你了……我的‘容器’……一个声音,并非通过耳朵听见,而是首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!
空灵、缥缈,带着一丝戏谑,一丝审视,还有一丝……仿佛沉睡了千万年刚刚苏醒的慵懒。
是黄仙!
黄婉琳!
赵炯想开口,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,连思维都变得迟滞。
时间不多……那些‘污秽之仆’(指鼠群)不敢靠近这片受‘源血’滋养的土地,但它们的‘主人’……随时可能降临……黄仙的身影在雾中摇曳,她的“声音”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。
放开你的心神,接纳我!
这不是请求,是生存的唯一途径!
一股庞大、冰冷、充斥着野性本能和混乱低语的信息流,如同决堤的洪水,强行冲向赵炯的意识!
“啊啊啊——!”
赵炯感觉自己的脑袋像要裂开!
无数破碎的画面闪过:浩瀚的星海、冰冷巨大的石质建筑、扭曲蠕动的阴影、狐狸、蛇、刺猬、老鼠……五种形态各异的恐怖身影在星空间咆哮……最后,是一只巨大无比的、隐藏在无尽迷雾之后的、由无数触手和非欧几里得几何形体构成的眼球,冰冷地注视着他!
克苏鲁!
这就是它们背后的存在!
剧烈的痛苦中,他感觉某种东西正顺着那枚指甲破开的伤口,蛮横地涌入他的身体,与他的血液、神经、甚至是灵魂开始强行融合!
他的视觉、听觉、嗅觉都在发生诡异的变化——他能看到空气中飘荡的、细微的彩色能量流,能听到泥土下虫豸爬行的沙沙声,能闻到风中带来的、数里外鼠王身上那令人作呕的深渊气息……他的左手手臂皮肤下,一阵剧烈的蠕动,一个模糊的、类似黄鼠狼扑击姿态的、散发着淡淡黄光的复杂印记,正缓缓浮现!
很好……比我想象的要坚韧……黄仙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满意,现在,感受这份力量……然后,用它撕碎那些胆敢阻拦我们的蝼蚁!
一股狂暴的、带着腥风的力量感,瞬间充盈了赵炯的西肢百骸!
他原本因为恐惧和奔跑而疲软的身体,此刻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!
指甲开始变得尖利,牙齿传来痒意,一股想要撕咬、想要破坏的原始冲动涌上心头!
现实世界的景象重新变得清晰。
他依然站在老槐树下,但整个世界在他眼中己经截然不同。
土坡上的鼠群似乎感应到了他体内正在苏醒的恐怖存在,变得更加焦躁不安。
那只鼠王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长嘶,仿佛下达了最终命令!
鼠潮,终于动了!
如同黑色的瀑布,从土坡上倾泻而下,朝着槐树下的赵炯疯狂涌来!
但这一次,赵炯心中那冰冷的恐惧,被一股更冰冷的、属于捕猎者的杀意所取代。
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正在异变的手臂,又抬头望向那汹涌而来的鼠潮,嘴角扯出一个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、混合着痛苦与狰狞的弧度。
他猛地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低吼,弯曲的手指如同利爪,身体微微前倾,做出了一个扑击的姿势。
眼中,琥珀色的光芒一闪而逝。
狩猎,开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