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末深夜十一点十七分，城市西区半山腰的别墅带依旧亮着零星灯火。
这里属于景城最高档的住宅区，绿树围拢着灰白色的独栋建筑，围墙外有监控探头缓慢转动。
阮小汐蹲在灌木丛后，喘着气。她二十出头，穿着宽松的白色卫衣和浅蓝牛仔裤，马尾有些散了，额前碎发被汗水贴住。她的右手掌擦破了皮，渗着血丝，左脚踝已经肿起来。
她是景家安排婚约的新娘人选，今晚本该在家中准备第二天的婚礼。但她趁着保镖换岗的空隙翻窗跑了。手机被远程锁定，银行卡全部冻结，她身上只剩五十块钱和一张朋友写下的地址——说是城西有套空置别墅可以暂住一晚。
她抬头看墙。三米高，没有落脚点，墙顶还加了玻璃碎片。巡逻的人每隔十分钟绕一圈，下一次经过还有八分钟。
她脱掉鞋子塞进卫衣口袋，踩上空调外机借力，抓住墙上藤蔓往上爬。手心***辣地疼，但她没停下。翻过墙时膝盖磕到水泥，落地那一瞬脚踝一歪，整个人滚进草丛。
她咬牙爬起，一瘸一拐靠近别墅侧门。窗户没关严，纱窗松动。她用钥匙扣边缘撬开卡扣，钻了进去。
屋内安静，只有中央空调低沉的送风声。她靠着墙缓了两口气，摸黑往里走。客厅宽敞，家具罩着防尘布，茶几上放着半杯水，说明有人住。但她顾不上了。身上全是泥，脸上也有汗渍，明天还要去试镜，不能这副样子见人。
她记得主卧在二楼，轻手轻脚走上楼梯。走廊尽头那间门缝透着光，浴室传来水流声。她以为是自动浴缸在放水，推门进去，拉开浴帘想检查是否能用。
浴池里坐着一个人。
男人背靠池壁，闭着眼，水面漂着几片花瓣。他睁开眼时眼神很冷，眉骨突出，五官像刀刻出来的一样。
阮小汐吓了一跳，立刻抓起搭在架子上的毛巾挡住自己眼睛，大声问：“你谁啊？”
男人起身裹上浴袍，动作利落。他个子很高，站直了比她高出一头。他盯着她，声音不高但很稳：“你是谁？怎么进来的？”
他是景彦礼，28岁，连续三年拿下影帝的男人，也是这栋房子的主人。他刚结束拍摄回家，只想泡个澡放松。现在却有个陌生女孩从窗户溜进来，还闯进了他的浴室。
阮小汐心跳快得要撞出胸口，但她强迫自己冷静。她放下毛巾，站直了说：“你是景彦礼吧？阿姨托我来看房的，她说这房子最近要出租。”
景彦礼冷笑一声：“我妈没让我收租。”
“可能是她忘了告诉你。”阮小汐嘴上不怂，“我就是来看看环境，没别的意思。”
景彦礼已经拿起手机，按下了物业电话。他一边拨号一边说：“我不认识你，也没听过什么看房的事。你现在离开，我当没见过你。”
阮小汐知道这招不行了。她突然改口：“我是逃婚的。我妈给我安排了联姻，我不想结。现在外面有人找我，要是被他们抓回去，明天就得签字完婚。”
景彦礼停下按键的动作，看着她。
“如果你报警，警察会联系我家人。他们会马上来接我回去。”阮小汐盯着他，“但我可以帮你解决一个问题——你妈不是一直催你结婚吗？我可以当你未婚妻，应付她一阵子。就当你是有了对象，暂时不用再被催。”
景彦礼没说话。
阮小汐继续说：“我知道你在筹备新剧，缺个女配角试镜。我不占正式名额，只求一次露脸机会。只要你让我在这住一晚，明天能去试镜，我就配合你演这场戏。”
景彦礼把手机放下。他靠在洗手台边，语气平静：“不是未婚妻。”
“什么？”
“要是演，就得演全套。”他说，“领证的合法妻子。签一年合约，对外统一口径。否则免谈。”
阮小汐愣住。
“你考虑清楚。”景彦礼重新拿起手机，“我现在打给物业，让他们处理入侵者。”
“等等！”阮小汐上前一步，“你说的是真的？真愿意跟我签合约？”
“条件我说了。”
“可我们根本不认识。”
“正因为不认识，才适合合作。”景彦礼看着她，“感情掺进来容易乱。这是交易，明码标价。你帮我挡催婚，我给你住处和试镜机会。一年后各走各路。”
阮小汐呼吸重了几分。她知道这提议荒唐，但她没选择。她不能被抓回去。
“合同呢？”她问。
“打印好了，在楼下。”
“我现在就能签。”
“明早九点民政局。”景彦礼说，“迟到算违约。”
阮小汐点头。
景彦礼带她下楼，打开次卧门：“今晚睡这儿。脚伤我让助理送了冰袋上来，放在床头柜。”
她走进房间，看见床边确实放着冰袋和干净毛巾。她坐下，轻轻揉了揉脚踝。
客厅茶几上，一份电子打印的《婚姻合约》静静躺着。纸张平整，条款清晰，期限一年，落款处空着。
景彦礼站在门口，穿的是灰色毛绒睡衣，和刚才浴室里的冷硬模样完全不同。
“怕了？”他挑眉，“现在走还来得及。”
阮小汐抬头瞪他：“这就算了？连合同都没细看？”
“内容很简单。”他说，“不忠诚、不公开关系、不干涉私生活。其他细节后续补充。”
她咬唇一秒，翻身下床，扶着墙站起来：“走啊，谁怕谁。”
景彦礼看了她一眼，转身走向玄关。
窗外夜色深沉，远处高楼灯光连成一片。山风穿过树梢，吹动窗帘一角。
阮小汐跟着他出门，脚步不稳但没停下。
她不知道这份合约会把她带向什么结局。但她清楚，从这一刻起，她不再是那个被人安排命运的女孩。
车停在小区门口，司机已经在等。
景彦礼拉开车门，回头看她：“坐后面。”
阮小汐点点头，弯腰进去。
车子启动，驶向市区。
她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，手指悄悄握紧了裤兜里的钥匙扣。那是她翻窗时唯一带走的东西。
而在她看不见的角度，景彦礼低头看了眼手机，屏幕上是一条未发送的消息：
“母亲来电，三次。”
他按下锁屏键，闭上了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