辞寒去

1 重生之恨暮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，沉沉压在靖王府的琉璃瓦上，

檐角的铜铃被晚风拂过，发出细碎又沉闷的声响，像极了前世沈青辞喉咙里卡着的那口血。

她猛地睁开眼，心口的灼痛感还未散去，指尖却先触到了粗粝的麻布衣裳，

不是她从前穿惯的云锦罗缎，而是带着皂角味的、浆洗得发硬的丫鬟服。“死丫头，

还愣着干什么？侧妃娘娘的安胎药该煎好了，要是误了时辰，仔洗你的皮！

”粗哑的呵斥声从门外传来，伴随着木杖敲在青石板上的笃笃声，是府里管洒扫的刘妈妈。

沈青辞，不，现在该叫阿辞了，她攥紧了藏在袖口的手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，

借着那点刺痛才勉强压下喉间翻涌的恨意。前世的记忆像淬了毒的针，密密麻麻扎进脑子里。

她是镇国公府嫡长女，十里红妆嫁入靖王府，成为萧烬的正妃。

她以为自己嫁给了年少时惊鸿一瞥的良人，却不知那身银甲下藏着的是蛇蝎心肠。

萧烬需要沈家的势力助他夺嫡，却又忌惮镇国公府功高震主，便与她的庶妹沈若薇勾结，

一个唱红脸，一个唱白脸，一步步蚕食她的信任，瓦解沈家的势力。最后那日，是她的生辰。

沈若薇端来一碗燕窝，笑着说：“姐姐，这是王爷特意让御膳房给你做的，说是补身子。

”她那时已有三个月身孕，满心欢喜地接过，却不知碗里掺了“牵机引”，

那是江湖上最阴毒的毒药之一，发作时五脏六腑如同被烈火焚烧，骨头一寸寸断裂。

她在地上蜷缩着，看着萧烬站在一旁，眼神冷漠得像看一只蝼蚁，而沈若薇则依偎在他怀里，

用手帕掩着嘴，声音娇柔却淬着毒：“姐姐，你占了王妃的位置这么久，也该让给我了。

你的孩子，不配生在靖王府。”剧痛中，她听到自己的骨头碎裂的声音，

听到沈若薇得意的笑声，听到萧烬下令将她的尸体扔进乱葬岗，连一口薄棺都没有。

那恨意如同附骨之蛆，啃噬着她的灵魂，直到她在一片黑暗中醒来，发现自己竟然重生了，

还成了沈若薇的陪嫁丫鬟，一个和她前世名字同音不同字的、最卑微的丫鬟。“阿辞！

你聋了？”刘妈妈已经走到了门口，脸上的褶子挤在一起，眼神凶狠。阿辞连忙低下头，

装作怯懦的样子：“刘妈妈，我这就去，这就去。”她的声音细细软软，

带着刚入府的丫鬟特有的惶恐，和前世那个骄傲的镇国公府嫡女判若两人。刘妈妈哼了一声，

用木杖指了指她：“算你识相。记住了，在这靖王府，主子就是天，尤其是侧妃娘娘，

现在怀了王爷的龙种，更是金贵得很，你要是敢出一点差错，仔细王爷扒了你的皮！

”阿辞低着头，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，却没人看见。龙种？沈若薇肚子里的孩子，

恐怕还不知道是谁的吧。前世她就听说，沈若薇在未嫁入靖王府前，

就和萧烬的贴身侍卫有染，只是后来被萧烬压了下去。这一世，她倒要看看，

这个孩子能不能顺利生下来。阿辞提着裙摆，快步走向小厨房。一路上，

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靖王府的布局，和前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。

正厅的匾额还是当年先帝御笔亲题的“靖安堂”，花园里的那棵海棠树也还在，

只是比前世更粗壮了些。她记得，前世她就是在那棵海棠树下，

发现了萧烬与世家勾结的密信，也是在那里，被沈若薇推下假山，摔断了腿。小厨房里，

几个丫鬟正在忙碌着。看到阿辞进来，一个穿着绿衣的丫鬟撇了撇嘴：“哟，

这不是沈侧妃身边的大丫鬟吗？怎么亲自来煎药了？”阿辞知道，这是李妈妈的远房侄女，

名叫春桃，仗着李妈妈的势力，在小厨房里向来横行霸道。前世她作为王妃，

从不与这些下人计较，可现在，她是阿辞，一个任人欺凌的小丫鬟，自然不能像从前那样。

阿辞装作没听见春桃的嘲讽，走到药炉边，拿起药包仔细查看。

这包药是太医院的张太医开的，说是安胎的良方，可阿辞一眼就认出，

里面掺了一味“寒水石”。寒水石性寒凉，孕妇服用过多，轻则腹痛，重则流产。

沈若薇向来谨慎，怎么会允许药里出现这种东西？难道是有人故意要害她？还是说，

这是萧烬的意思？阿辞的心里泛起一丝疑惑。前世沈若薇的孩子顺利生了下来，是个儿子，

后来还被萧烬立为世子。可这一世，怎么刚怀孕就有人下药？难道是因为她的重生，

改变了某些事情的轨迹？不管是谁下的药，对她来说都是一个机会。她可以借着这个机会，

挑拨沈若薇和萧烬的关系，让他们互相猜忌。阿辞不动声色地将药包里的寒水石挑了出来，

藏进了袖口，然后按照药方的剂量，将其他药材放进药壶里，添上水，点燃了柴火。

她一边扇着扇子，一边留意着周围的动静。春桃还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着话，

一会儿说沈若薇命好，刚入府就怀了孩子，一会儿又说阿辞运气差，只能做个烧火的丫鬟。

阿辞只是低着头，偶尔应一声，心里却在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。2 药中玄机药煎好后，

阿辞小心翼翼地将药汁倒进碗里，用纱布过滤了一遍，确保没有药渣。她端着药碗，

走出小厨房，往沈若薇的住处“汀兰苑”走去。一路上，她的心跳得飞快，既紧张又兴奋。

这是她重生后第一次面对沈若薇，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控制住心里的恨意，会不会露出破绽。

汀兰苑里布置得十分奢华，到处都是绫罗绸缎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熏香。

沈若薇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，手里拿着一本诗集，眉头微蹙，看起来有些不耐烦。

看到阿辞进来，她抬起头，眼神轻蔑地扫了一眼阿辞手里的药碗：“怎么这么慢？

本妃的肚子都饿了。”阿辞连忙低下头，将药碗递了过去：“回侧妃娘娘，药刚煎好，

还热着，您慢点喝。”沈若薇接过药碗，用勺子舀了一勺，放在嘴边吹了吹，却没有喝，

而是看向阿辞：“阿辞，你是我从沈家带来的，在这靖王府，你可得听我的话，知道吗？

”阿辞连忙点头：“奴婢知道，奴婢一定尽心尽力伺候娘娘。”沈若薇满意地点了点头，

又舀了一勺药，刚要放进嘴里，突然皱起了眉头：“这药的味道怎么和昨天不一样？

”阿辞的心里咯噔一下，难道是她挑出寒水石后，药的味道变了？

她连忙装作惶恐的样子：“娘娘，奴婢是按照张太医的药方煎的，没有敢多加一点东西啊。

是不是因为今天的柴火不一样，所以味道有点变化？”沈若薇将信将疑地看了她一眼，

又舀了一勺药尝了尝，眉头还是没有舒展：“罢了，可能是本妃的味觉出了问题。

你先下去吧，顺便把桌上的点心给本妃端过来。”阿辞松了一口气，连忙应了一声，

转身就要走。就在这时，门外传来了脚步声，伴随着一个低沉的男声：“若薇，

身子怎么样了？”阿辞的身体一僵，是萧烬！她连忙低下头，退到一旁，不敢抬头看他。

萧烬走进来，径直走到沈若薇身边，伸手抚摸着她的肚子，眼神温柔：“孩子有没有闹你？

”沈若薇依偎在他怀里，声音娇柔：“王爷，孩子很乖，就是刚才喝药的时候，

觉得味道有点不一样。”萧烬皱起了眉头，看向阿辞：“药是你煎的？

”阿辞的心跳得更快了，她能感觉到萧烬的目光像刀子一样落在她的身上。

她连忙跪下：“回王爷，是奴婢煎的。奴婢是按照张太医的药方煎的，没有敢擅自改动。

”萧烬冷哼一声：“是吗？本王看你是活腻了，敢在侧妃娘娘的药里动手脚！

”阿辞的心里一紧，难道萧烬发现了什么？还是说，他是故意要找她的麻烦？就在这时，

沈若薇拉了拉萧烬的衣袖：“王爷，算了，也许真的是我味觉出了问题。

阿辞是我从沈家带来的，她不敢害我的。”萧烬看了沈若薇一眼，眼神缓和了一些：“好吧，

看在你的面子上，这次就饶了她。不过，下次要是再出什么差错，本王定不饶她！

”阿辞连忙磕头：“谢王爷，谢侧妃娘娘。”萧烬摆了摆手：“下去吧。”阿辞站起身，

低着头，快步走出了汀兰苑。走出汀兰苑，阿辞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。

刚才萧烬的眼神，和前世他杀死她时的眼神一模一样，冷漠而残忍。她知道，

萧烬从来没有相信过任何人，包括沈若薇。他之所以饶了她，不过是看在沈若薇怀孕的份上，

不想惹她不高兴罢了。阿辞回到自己的住处，那是一间狭小的柴房，里面堆满了柴火，

只有一张简陋的木板床。她坐在床上，从袖口掏出那包寒水石，眼神冰冷。

她不知道这寒水石是谁放进去的，但她可以肯定，这个人一定是冲着沈若薇的孩子来的。

而她，正好可以利用这件事，让沈若薇和萧烬互相猜忌。第二天一早，

阿辞像往常一样去汀兰苑伺候沈若薇。刚走到门口，就听到里面传来沈若薇的哭声：“王爷，

我的肚子好痛，好痛啊！”阿辞心里一喜，难道是寒水石起作用了？她连忙推门进去，

只见沈若薇躺在床上，脸色苍白，双手紧紧捂着肚子，萧烬站在床边，脸色阴沉得可怕。

“怎么回事？”萧烬看到阿辞进来，厉声问道。阿辞连忙跪下：“奴婢不知道，

奴婢刚进来就听到娘娘喊痛。”就在这时，张太医匆匆赶来，他给沈若薇把了脉，

脸色越来越难看：“王爷，侧妃娘娘这是动了胎气，而且体内有寒气，

恐怕……恐怕孩子保不住了。”萧烬的脸色更加阴沉了：“什么？怎么会这样？

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？”张太医叹了口气：“王爷，侧妃娘娘的药里似乎掺了寒性药材，

长期服用，对胎儿不利。”萧烬猛地看向阿辞：“是你！是你在药里下了毒！

”阿辞连忙磕头：“王爷，不是奴婢，奴婢真的没有！昨天奴婢煎药的时候，

春桃姐姐也在旁边，她可以为奴婢作证！”萧烬看向一旁的春桃，

春桃吓得连忙跪下：“王爷，奴婢……奴婢昨天确实在小厨房，但奴婢没有看到阿辞下药啊。

”萧烬冷哼一声：“你们两个都有嫌疑！来人，把她们两个都关起来，好好审问！

”就在这时，沈若薇突然开口：“王爷，不要怪阿辞，

也许……也许是我自己不小心吃了什么寒性的东西。”萧烬皱起了眉头：“若薇，

你都这样了，还替她说话？”沈若薇摇了摇头：“王爷，阿辞是我带来的，

我相信她不会害我。也许，是府里其他的人想要害我和孩子。”萧烬的眼神闪烁了一下，

他知道沈若薇说的有道理。府里的女人那么多，想要害沈若薇的人不在少数。而且，

他最近正在和几个世家打交道，难免会得罪一些人，

说不定是那些人想要通过伤害沈若薇的孩子来报复他。萧烬挥了挥手：“好吧，

既然若薇为你求情，那本王就暂时饶了你。但你要记住，要是再出什么差错，本王定不饶你！

”阿辞连忙磕头：“谢王爷，谢侧妃娘娘。

”萧烬又看向张太医：“你一定要尽全力保住若薇的孩子，要是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，

本王唯你是问！”张太医连忙点头：“王爷放心，下官一定尽力。”阿辞被带了出去，

她的心里暗暗得意。看来，她的计划成功了。沈若薇已经开始怀疑府里的其他人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