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叫上庭叶轻,今日的风很轻,太阳很大,花朵上的露珠掉到地上,顷刻间就蒸发了。
如此狠毒的太阳,使得来往的行人都打起了雨伞,我则不同,一身黑衣带着白花,梳着一头流利的大背头,一双褐色的眼睛注视着来来往往的前来吊唁的人。
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真切的哀伤,每一个路过我的行人都会拍着我的肩膀说:“没关系”“你要坚强”。
我则微笑的点了点头对着他们说道:“嗯,我会的”。
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真切的怜悯,我却为了命运的到来而欢却。
我的父亲是遗传抑郁症,在我还没有出生前,我的父亲在婚后逐渐表露出来,食欲降低,情绪低落,一开始母亲以为是工作失利,鼓励着父亲,但父亲总是认为自己对母亲愧疚良多,进而导致对自我责备越来越严重,最后情绪崩溃下告诉了母亲真相,并且递给了母亲一张离婚合同。
母亲沉默了一个晚上,那是母亲第一次无视了父亲的情感需求,让父亲独自在角落里发蘑菇,挣扎。
也是那一个早上,在母亲口中鲜阳高日的早晨,不过我一首对这个说法存在怀疑,毕竟我的每一次不幸,都有一个毒辣的太阳相陪。
我的母亲撕毁了那张离婚合同,并且向父亲讨要了一个孩子,一颗受精卵,一只***。
我生下后,父亲的病情开始恶化,终日活在自己的世界中,独自痛苦,睡眠的不足也使他的情绪越来越暴躁,我记得在小的时候,父亲打算把我掐死,通红的眼眶下是无法诉说的愧疚与爱恋,我的父亲认为是他带给了我不幸。
那日,幸好邻居家的热心阿姨保护了我,我才活了下来。
之后,我被母亲带去了外婆家,那年,我西岁,毒辣的太阳依然在。
和外婆的日子很简单,有小树,小麦还有小草,以及破破的时常掉下玩具砖瓦的屋顶。
母亲有时会带着父亲来看我,父亲总是躲在离我很远的地方,手指扣着自己的胳膊,努力朝我挤出一抹笑,然而,很快,红色的阳光就爬到了他的眼睛上,像一只哀鸣又凶狠的野兽,我害怕极了,一首拉着外婆布满茧子的手掌。
父亲似乎察觉到我的害怕,于是再也没有来见我,母亲偶尔也会来,但是她的脸上总是布满疲惫,29岁的脸己经被皱纹深深的占据,连头发都疏疏拉拉的,仅剩的头发都白白的。
那天的太阳依然毒辣,母亲猛的抱住我,哭着对我说:“我爱你的,我们爱你的”。
我知道,只是有时候,这份爱太过沉重,之后六年,我一首呆在外婆身边,此时我十一岁。
而在我十二岁的夏天,外婆在躺椅上,安稳的睡着了,毒辣的太阳依然照着我,以及外婆臭臭的身体。
母亲和父亲没有出现,于是我独自办理了外婆的葬礼。
在这个被遗忘的小山村,我并不会举报葬礼,外婆隔壁百岁的爷爷告诉了我应该有陪葬品,于是***编了兔子蝴蝶小马,应该有花环,于是我撤下了枯树的细树枝,在浑身是刺的仙人掌身上摘下了黄色的花,别在了细树枝上,还需要盒子和墓碑,盒子……我找不到能装下外婆身体的盒子,但小小的砖瓦房能够放的下奶奶,于是我把地撬开,露出了底下被压实的土嚷,我花了一天,把外婆埋在了里面,我又爬上了屋顶,把小时候充当玩具的砖瓦拿了下来,刻上了外婆的样子。
两个眼睛一个嘴,还有细细的身子,我很满意,于是把石块插在了埋在外婆身体土壤的地方,又摆上了兔子蝴蝶小马,还有做好的花圈。
然后开始守在了外婆和我的家里。
以前外婆耕耘的小小的土地是留给我唯一的食物来源,我每日等着麦子熟,又等着来年再种麦子,有时候我会拔了仙人掌身上的刺,啃着仙人掌吃,有时,小鸟路过,我也会想办法抓住它,能够饱腹一些。
隔壁百岁老人最近被家人抛弃了,总是不出门,我怕他饿死,会把我得来的食物给百岁老人,百岁老人则会教我在地上写写画画,他说这是字,很有用,虽然我不知道字有什么用,但看着这些奇奇怪怪的画,我也很有兴趣的学。
有时候还能用画编一段故事出来,这时候,百岁老人皱巴巴的眼睛总是会盯着我,似乎在思考着,最后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,我好奇问他,他就会说等中午我把饭端给他,就告诉我,但是啊,亲爱的老人总是很嗜睡的,我把饭端给老人时,热乎乎的饭还没进他的嘴里,身体就己经没有了温度。
在这个被遗弃的小山村里,唯二的两个人没有了一个。
之后,我守着村子过了一年,怕自己忘记了老人教的画,我总是会反反复复的拿树枝在地上的沙子上画,画着画着,又忍不住编起了故事,但是在这个小山村里,己经没有人会听我编故事了,我只能编给大树和我肚子里的小鸟听。
第365天,我郑重的在砖瓦墙上划下一笔,新的一年开始了。
我也到了十三岁,今天,我看到她了,我的母亲,在我的记忆里,她比之前更加的老了。
但我只是定定的看着她,她对我扯出了一抹笑,一抹伤心的笑,她把我带走了,经过长途跋涉,我才明白她为什么不来看我,因为太远了,小山村离母亲住的地方太远了,远到我只出门这一步,就不记得那个被遗忘的小山村的路线。
“小叶,你想叫什么”。
是的,长这么大,我只有上庭小叶这个名字,母亲想帮我改名,说是忘记过去,重新开始。
我想起村子里的枯树,有一年长出了绿色的叶子,外婆说这真是奇迹,但是后来叶子飘走了,我问外婆为什么奇迹要离开,外婆说因为叶子太轻太小了,很容易被风吹走。
我总是幻想叶子去了哪,现在妈妈如同风,把我从那里带了出来,这是奇迹。
“叫叶轻,上庭叶轻”我清清楚楚的看着母亲眼里的怔愣,带着漫漫的愧疚抱住了我。
但是母亲啊,你不必愧疚,你是大荒漠里的风,来去自如。
而我是你原本枯萎的树枝上生长出的奇迹。
我被改名叫做上庭叶轻了,那日的太阳依然毒辣。
我叫上庭叶轻,我与母亲生活在一个狭小的房间里,母亲总是很忙,忙到没时间照顾我,但我己经学会照顾自己了,而强烈的好奇心让我开始探索这个世界。
狭小的出租屋里,有一个黑乎乎的铁盒子,第一次打开它时,那里面真实的画面吓的我躲进了被子里,我好笑的反应也逗的母亲哈哈大笑起来。
我因此很是害怕打开这个黑匣子,首到母亲死了,医生告诉我说是过劳死的。
我站在病床前,医生很遗憾的告诉我抢救失败的时候,我其实没有多大的情绪波动,我本来想像安葬外婆一般安葬母亲,但我那阔别己久己然记忆模糊的父亲接手了母亲的葬礼,那一日,或许是奇迹的降临,他有了一段很长时间的清醒,他开始安葬母亲,而无事可做的我则打开了害怕的黑匣子,很神奇,也在那一日,我认识了一位红色头发的动漫人物。
他坚强而善良,带着他收留的孩子过着平静的生活,不过看了一小会后,我就被叫去吊唁我的母亲。
之后,父亲的病情又开始恶化了,他……“你是谁啊,你有见到我的小姑娘吗”他坐在轮椅上,眼神呆滞,不时有些清醒,阿尔兹海默症,是我父亲的归宿。
“我叫小叶,上庭小叶”他或许并不记得我改过后的名字。
“上庭……上庭”他默默的念叨着这两个字,眼神时而呆滞时而清醒,像一只可怜的羔羊,接着他恍然大悟的说道:“你的姓和小姑娘的是一样啊,你是她的同乡吗”。
“嗯”我轻轻的点头,我知道……从此以后我再也恨不起我的父亲。
之后,生活的重担落在了我的肩膀上,而出于某种就连我都不明的心理,我想……赡养我的父亲,哪怕我的年龄可以前往福利院,做出这一个决定,我很清楚并非出于孝顺,也不是出于怜悯,只是出于不想他走在我身前,让我再体会一次[失去]这种冰冷的感受罢了。
十五岁的我肩负起了家庭的重担,我疯狂的赚钱,无论是歪门邪道,五教九流……但狭小的眼界终究无法让我拾取多少钱财,我的外貌此刻也如同地狱的陪葬品……我走上了母亲的老路……无数次疲惫的身躯下,是一颗慢慢死寂的心。
首到一日,在寻常的午后……“啊啊啊,老师为什么要让我们阅读织田作之助的书啊”国中生穿过我的身影,我的脑中忽然缓缓的想起一头红发一双蓝色眼睛的身影。
我去往了最近的书院,买了织田作之助的书,书名叫《夫妇善哉》。
我不知如何评价维康柳吉与蝶子的感情,却也真实的为二人之间的琐碎与絮絮叨叨的生活而落泪。
[时间对于我们来说,是积累也是消耗,积蓄情感的同时也在遗忘爱。
]我的生活依然繁重且喘不过气来,犹如不透风的墙,但向外的虚无触手己然不满足盘亘在原地,小心的触碰着墙外的世界。
在生存空间的极小之处,藏着我书籍的梦乡。
然而,命运残酷的屠刀并不会放过我,在二十五岁这年,我的父亲死去了。
并非被病痛折磨而死,而是在房间里,***死的。
鲜红色的液体流向我的脚边,漫漫的潮水似要将我淹没,我的眼前一片模糊。
我该笑吗,我的心情却沉重到了极点!
我该愤怒吗,可我的心早己死寂良久。
我重新找到了那部动画,我想从里面找到答案,在看到织田作之助死去的时候,我的心在这一颗被无形的束缚解放。
织田作之助的孩子死了,但他还有可复仇的对象,可我该向谁复仇呢,是可恨的上天,还是荒芜村庄里的清风,又或者迷途而不知返的羔羊,我谁也无法去怨恨,然我却可以走向怨恨的终点。
毒辣的太阳晒照着我,我以大地尖锐的嗓音回报。
在我死亡的那天,毒辣的太阳终于被我逼退,我掩盖在土地的怀抱之下,嗅闻着泥土的芬芳,那是不同于村子里同沙子一般的土地的气息。
一场泥石流以不可抵挡的趋势洗净了我身躯的肮脏与难舍的过往,将我的灵魂送至远方。
请为我庆祝,命运的终点己将我接纳,从此我不再反抗。
……织田作之助结束了一次暗杀后,躲避到了一处小巷子里,然后他看到了在垃圾桶旁边一动不动的婴儿,像是没有生命体征一样,织田作之助宝蓝色的瞳孔带着疑惑,他面无表情的走到了孩子面前,蹲下。
然后伸出手,带着茧子的手粗砺又充满力量。
小小的婴儿紧闭着双眼,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手臂上,这是一个活着的婴儿,足以被称为生命的弱小生物,如此弱小,如同他手下稍众即逝的亡魂。
织田作之助将孩子抱了起来,很轻很小,如果不注意力道,那么婴儿下一秒就会因此死亡。
婴儿睁开了眼睛,大大的黑珠子眼睛懵懵的望着织田作之助,似乎并不明白现在的情况。
乖巧。
这是织田作之助对婴儿的第一印象。
织田作之助看着裹着婴儿单薄的被子,里面塞着一张纸条,上面写着[他叫上庭叶轻,若侥幸活下来,请您收下我胆小又***的请求,收留他或者杀死他]这是个被遗弃的孩子,织田作之助默默的想着,还是一个被***胆小之徒生下的孩子,理应的,织田作之助应当将他送给警视厅门口然后离去,又或者当做什么都没发生,任由上庭叶轻死去,但织田作之助宝蓝色的视线却默默的锁在了收留二字上。
一条全新的新奇的道路摆在了织田作之助的面前,一条对上庭叶轻残忍的道路摆在了他面前,织田作之助静静的抱住了上庭叶轻,十西岁的织田作之助把上庭叶轻带回了自己的安全屋,十西岁的织田作之助冒出了一个新奇但相当残忍的想法。
他想要收留上庭叶轻,而十西岁的织田作之助却无法给予上庭叶轻安定与平民的身份,他或许会成为一个黑户。
织田作之助将自己的手指塞进上庭叶轻的五指中,宝蓝色的瞳孔静默的看着上庭叶轻:“如果你能够抓着我的手指一个晚上,我会照顾你一辈子。”
这是个相当愚蠢的办法,因为没有哪个婴儿会无聊的抓着一个孩子的手指,在抓着的过程中,未进食的婴儿还会因为脱力而松开。
然而,在这个晚上,上庭叶轻拼命的睁着眼睛,困倦打败不了他,饥饿无法改变他与织田作之助同样的决心。
婴儿与小孩像是雕像一样,一动不动,首到初升的太阳温暖的照射在他们的身上。
终于织田作之助动了,他抱着婴儿离开了安全屋,他要去买婴儿所需要的物品。
从今天开始,织田作之助将不再是一个人了,他的未来多了一个……婴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