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昏的光线透过“锈钉酒馆”满是油污的窗户,在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伊莱克斯蜷缩在最角落的阴影里,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。
劣质麦酒的酸涩气味混合着汗臭与烤肉油脂的味道,熏得人头晕。
他拉低兜帽,目光穿过嘈杂的人群,锁定在酒馆门口那张崭新的羊皮纸。
通缉令边角在穿堂风中轻轻颤动。
画像上那双与他如出一辙的琥珀色眼睛正冷漠地回望着整个酒馆。
"听说赏金又涨了?
"隔壁桌的佣兵猛灌一口麦酒,酒沫沾在胡须上,"够在皇城买栋宅子。
"他的同伴用匕首插起一块腌肉,刀刃在烛光下泛着油光。
"佩罗大人可真舍得下本钱。
"腌肉的咸腥味随着他的咀嚼弥漫开来。
"要我说,敢冒充光明之子,活该被..."伊莱克斯的指尖突然迸出一星金光,又迅速湮灭在掌心里。
木桌表面留下个焦黑的圆点,混在其他陈年划痕中毫不显眼。
酒馆突然安静了一瞬——后门被推开,冷风卷着枯叶刮进来,带着秋日特有的干爽气息。
"老板娘!
再来桶黑麦!
"吧台边的醉汉拍着桌子大喊,声音里带着北方口音特有的粗粝感。
悬挂的油灯随着他的动作摇晃,将人影扭曲成怪诞的形状。
伊莱克斯的视线越过醉汉的肩膀。
窗外,三个银甲骑士正在检查马匹的鞍具,盔甲接缝处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。
最年轻的那个突然抬头,目光如箭矢般穿透烟雾,首刺向他所在的角落。
"队长!
"年轻骑士的喊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,"通缉令上那个人——"伊莱克斯的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。
他装作被酒呛到,弯腰咳嗽时顺势将几枚铜币扫进侍应生路过时端着的空盘里。
铜币碰撞的清脆声响中,老板娘尖锐的嗓音从厨房传来:"后厨缺人手!
谁来搭把手?
""我去。
"伊莱克斯压低声音,在侍应生反应过来前闪进了油腻的布帘后。
厨房的热浪扑面而来,烤面包的焦香里混着炖肉的浓郁气味。
他撞翻了一筐洋葱,圆滚滚的蔬菜滚进灶台下方,在厨娘骂声中推开后门。
秋夜的风立刻灌进领口,带着露水的凉意。
后巷比想象中明亮——月光透过晾衣绳上挂着的湿床单,在地上投下斑驳的蓝白色光晕。
伊莱克斯的靴子踩进积水,溅起的泥点沾湿了裤脚。
银甲的反光在巷口闪现。
前厅传来老裁缝的鼾声,伴随着壁炉里木炭轻微的爆裂声。
"在那边!
"骑士的吼声震碎了夜的宁静。
伊莱克斯跃上工作台,布料在脚下打滑。
他抓住天花板的横梁翻上阁楼,木屑簌簌落进眼睛里。
阁楼窗户太小,他的肩膀卡在窗框,肋骨被挤压得生疼。
下方巷子里,三个骑士正举着火把跑来,跳动的火光照亮了潮湿的砖墙。
伊莱克斯深吸一口气,撞碎窗棂跃出。
碎玻璃划破手背,温热的血珠飞溅在脸颊上。
他落在对面肉铺的雨棚上,腐朽的木板在重量下弯曲,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。
"放箭!
"第一支箭擦着耳廓钉入身后的烟囱,箭羽震颤的声音清晰可闻。
第二支箭扎进小腿时,伊莱克斯正跳到相邻的屋顶。
剧痛让他在茅草上打了个滚,瓦片哗啦啦滑落,在巷子里摔得粉碎。
月光突然被遮蔽。
一个黑影从更高的屋顶扑下,斗篷展开如蝙蝠的翅膀。
伊莱克斯抬手格挡,却见寒光一闪——箭杆被齐根削断。
"别出声。
"来人的呼吸带着薄荷的清凉,很快便拽着他滚到烟囱后方。
骑士们的火把正在巷子里移动,光影在两侧墙面上交错攀升。
伊莱克斯试着活动受伤的腿,肌肉牵动箭簇,疼得眼前发黑。
黑暗中,陌生人摸索着他的伤口,指尖意外地温暖。
"忍着。
"她突然拔箭的动作干脆利落,伊莱克斯咬破了下唇。
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,与此同时,一股柔和的金光从她掌心浮现,覆盖了伤口。
薄荷气息突然逼近,带着皮手套的手捂住了他的嘴。
"他们上来了。
"热气拂过耳垂,她另一只手从腰间抽出两把匕首,金属在月光下泛着蓝汪汪的光泽。
屋顶的茅草发出细微的沙沙声。
伊莱克斯数着脚步声——至少西个,呈扇形包抄过来。
身旁的女人肌肉绷紧,像张拉满的弓。
雷蒙德队长的声音从烟囱另一侧传来,盔甲摩擦声近在咫尺,"佩罗大人要活的。
"女人突然掀开斗篷。
月光下,她反手掷出的匕首划出银亮的弧线,精准钉入最前方骑士的肩甲缝隙。
惨叫声中,她拽着伊莱克斯跃向相邻的屋顶。
"抓住他们!
"箭矢破空声接二连三。
伊莱克斯被她推着在屋脊上奔跑,受伤的腿每次落地都像踩在刀尖上。
前方出现一条三米宽的巷道,女人毫不犹豫地纵身跃起。
伊莱克斯紧随其后,夜风灌满衣袖的刹那,他瞥见她兜帽下飞扬的栗红色发丝。
他的指尖勉强够到对面屋檐。
女人抓住他的手腕,皮革手套与汗湿的皮肤摩擦发出细微声响。
下方,骑士们的火把汇成流动的光河,向城门口蔓延。
她的手臂比他想象的更有力,轻松就将他拉了上来。
月光照亮她半边脸庞,鼻梁上有一道新鲜的擦伤。
她突然皱眉,拽着他扑倒在屋瓦上——一支箭擦着发梢飞过,钉在烟囱上嗡嗡震颤。
“闪电!”
女人大喊一声,一条紫银色的龙便御空而来。
她一把拽起伊莱克斯,乘着龙横跨月色。
只留下一道残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