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沉重如铅。
林骁站在六楼阳台上,望着天空。
乌云密布,不时有电光撕裂云层,如同咆哮的巨兽在上空咀嚼大地的命运。
黑色的雨开始滴落,不带一丝凉意,带着腐蚀性酸味,滴在阳台铁栏上,迅速冒起白烟。
“妈的,又是黑雨。”
他低声咒骂,急忙拉上破旧的遮雨布。
末世的降临并非爆炸、地裂,而是从一次全球范围的“异常气象”开始。
天文台先是解释为“太阳活动异常”,接着是“未知病毒”,然后……再也没人解释了。
三个月前,林骁还在一家物流公司搬运货物,每天朝九晚八,为微薄薪水打拼。
但现在,他只为一口干净的水和一小块面包绞尽脑汁。
他的父母在第一波暴乱中走散,妹妹发烧死在一间人去楼空的医院里。
他成了“城市里活着的死人”。
电早断了,水塔空了,城市陷入静默。
除了偶尔的狗吠和远处枪声,一切都仿佛凝固在濒死的时间里。
“咚——咚——”楼道里传来沉闷的脚步声。
林骁瞬间警觉。
他蹲下身,慢慢抽出藏在床下的一把锈迹斑斑的水果刀。
不是尸体,他们不会走路。
是人类,但这不见得更安全。
脚步声停在他门口。
他屏住呼吸,目光紧盯那扇破旧木门。
几秒后,轻轻的敲门声响起。
“……有人吗?”
是个年轻女人的声音。
林骁没有立刻回答。
他脑中迅速掠过各种可能性:诱捕、抢劫、求助、病毒携带者。
门外那人轻声道:“我听到你楼上的响动……我不是坏人。
我只是想借个地方躲雨。”
他沉默几秒,终究没能无动于衷。
他拉开门,刀柄紧握在手中。
门开了一条缝,一个披着塑料布、满身淋湿的年轻女人站在门口。
她大约二十七八岁,眼神警惕但不凶狠,手中握着一根撬棍。
“你进来。”
林骁让开门,声音低沉。
女人没有多说话,进门后迅速观察环境。
确认林骁独自一人、没有其他威胁,她松了口气。
“谢了。”
她靠墙坐下,从背包里摸出一罐压缩饼干,“我们可以换些东西。”
林骁没说话。
他盯着那饼干看了许久,最终坐到桌前,点了点头。
“林骁。”
他自我介绍。
“江澜。”
她回应。
两个陌生人,在一间寂静的破屋里,靠着饼干和警惕维系短暂的共存。
他们都知道,在这个世界,信任是最奢侈的东西。
夜深了,雨依旧没停。
窗外传来一阵惨叫,是某个晚归的倒霉蛋没能找到庇护所,被“雨”腐蚀成烂泥。
江澜没问林骁过去发生了什么,林骁也没问她的故事。
他们只是沉默着,咀嚼着干燥无味的食物,各自盘算着第二天的去处。
“你一个人?”
江澜终于开口,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。
林骁点了点头:“家人都没了。”
“我也是。”
她低头擦了擦额头,“我丈夫……我们逃出市中心,他为了挡住那群人,没跑出来。”
那群人,指的并不一定是丧尸,也可能是更危险的人类。
林骁没有安慰,只是默默将他唯一的一小块消毒湿巾递了过去。
江澜接过,轻声道谢,擦去脸上的尘土与雨痕。
雨还在下,夜还很长。
两人一人靠墙,一人倚窗,就这样沉默地坐着。
没有睡意,也没有力气去思考更多。
在这座死气沉沉的城市里,有一间屋子里多了两个活人。
没有奇迹,没有希望,有的只是寒冷、饥饿和等待——等明天是否还有命睁眼。
林骁轻轻合上窗帘,黑暗重新笼罩。
他知道,这不过是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