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,老皇帝刘莽端坐在铜镜之前。
脸上犹有一丝红晕的胡容华,在身后为刘莽梳理着满头的白发。
“陛下,不知道为何,臣妾感觉您的头发似乎更黑了一些呢。”
……太和殿内,太子刘辰和站于龙椅一旁,目光如炬地看着站满大殿的群臣,向最前方的西皇子挑了挑眉。
你不是说父皇今天要临朝吗西皇子无奈地摊了摊手。
父皇一向如此不靠谱,你也是知道的吧?
太子叹了口气,踱步走至龙椅之前,最终缓缓地坐了下来。
大太监向前两步,声音如同洪钟一般:“有事起奏,无事退朝!”
“太子,臣有本奏!”
一须发皆白的老人如同苍松般走至朝堂之前,此人虽然己经是风烛残年,但细看之下,身体却壮硕如牛,眉宇凌厉如刀锋,令人望而生畏。
他正是陪着老皇帝刘莽白手起家,如今的大辰大司马,高洪。
“太子,草原各部觊觎我云州土地己久,如今更是集结二十万兵马,其狼子野心,可谓是昭然若揭!
老臣保举一人,定可退敌!”
“大司马此言差矣!”
一短须男子站了出来,微微俯身行礼,声音如同潺潺流水:“云州地理位置偏远,我军出征,到时定是人困马乏,犹如强弩之末。
且云州多平原,易攻难守,贸然出击,岂不是如飞蛾扑火,自寻死路?”
短须男子乃是大辰典客,杜如松,负责大辰的外交事务。
“那照你说,该当如何?”
高洪闻言,气不打一处来,怒目相向,厉声喝道。
“臣,请和。”
短须男子沉默片刻,说完之后又是微微俯身。
高洪听见请和言论,上前一脚窝在短须男子胸口,张口便骂:“果然贼子!
我大辰正当盛世,披甲百万,良将千员,敌人不过北方蛮夷,岂能不战而降?
你且细细说来,收受了多少金银好处,通敌之罪,九族可够砍的?”
旁边官员看高洪生了大火,急忙上前将高洪拉开。
“大司马!”
短须男子踉跄起身:“草原人多擅长骑射,马匹更是充足,这二十万可几乎全是骑兵,二十万骑兵啊,又是平原之地!
纵使赢了,我大辰将要付出多少牺牲,多少母亲要失去儿子,多少女人要失去丈夫,大司马您可算过吗!”
说着说着,短须男子语气颤抖:“如今,敌人前来和亲,只需七公主一人,便可以让这些牺牲全部消失,这笔账,各位同僚可都算过吗?”
言罢,短须男子涕泗滂沱,如决堤之水般横流:“臣皆肺腑之言,请太子殿下明察秋毫!”
“杜典客所言甚是啊!”
“言之有理!”
听完短须男子所言,群臣如沸水般议论纷纷,太子亦闭目缄默。
“太子殿下,万不可轻信此人所言!”
一名官员挺身而出,朗声道,“我大辰以武立国,何曾知晓何为求和、和亲,我等武人,即便马革裹尸、战死沙场,亦决不可让大辰国威受辱!”
此人年约三十,身形干瘦,乃是大辰的一员猛将,名曰刘猛。
“刘将军好气魄!”
“诚然,若就此放这群草原蛮子归去,我云州边关将士的鲜血岂非白流了吗?”
朝堂之下行伍出身的官员,皆感心中激昂,恍若重回那在疆场上纵横驰骋的岁月。
“肃静。”
太子刘辰和眼见局势愈发紧张,如箭在弦,赶忙出言喝止,随后对整个朝堂最前方的白衣官员问道:“林相可有何高见?”
白衣官员正是大辰丞相林广。
林广睁开微闭的双眸,凝视着龙椅之上谦逊温和的年轻人,仿佛要透过他的双眼洞悉他的内心。
“依臣之见,理应首接出兵,将这群蛮子驱逐回北方草原。”
林广沉声道。
“林相,万万不可啊!”
“林相,天下才刚脱离战乱数十载,万万不可再起战端啊!”
主和的官员闻听林相之表态,再也无法保持沉稳,纷纷出言欲劝林相回心转意。
“不过嘛,杜典客所言,亦不无道理,若七公主愿意远赴北方和亲,诚然是上上之策。”
林广话锋陡转,立场突变,令众臣如坠云雾,茫然无措。
林广一声长叹,缓缓摇头:“唉......事己至此,怕是唯有当今陛下方能定夺了......”此言一出,朝堂上诸位大臣皆缄默不语。
陛下己三年未曾临朝,这位开国之君、大辰盛世的创造者,早己远离大辰的政治核心。
“林相所思,亦乃本宫所想……只可惜,父皇龙体每况愈下,怕是……”太子叹息一声,低头不语。
“怕是如何。”
低沉的嗓音仿若惊雷,从身旁炸响,刘辰和悚然一惊,抬头望去,竟是自己的父亲,刘莽。
刘莽此时身着玄色龙袍,犹如一座巍峨的山岳,头上白发胜雪,却梳理得整整齐齐,面色如霞,再无昔日的憔悴。
刘辰和匆忙起身,如侍奉珍宝般搀扶刘莽端坐于龙椅之上。
朝堂之下的众人见到刘莽,犹如热油中滴入了一滴水,瞬间炸开了锅,几位老臣甚至揉了揉眼睛,怀疑自己是否出现了幻觉。
“草原使节何在。”
刘莽甫一落座,便沉声发问。
身旁的大太监闻言,躬身答道:“正在大殿外候着。”
“宣。”
“喏!”
大太监起身向前迈了两步,清了清嗓子,高声喊道:“宣草原使节觐见!”
不多时,一个身高八尺,满脸络腮胡子,身披皮革软甲的男人踏入了朝堂之上。
看着周围几乎都比自己矮一头的身影,大胡子满脸倨傲,心中暗自鄙夷,中原男人,皆是些弱不禁风的废物。
待他瞧见龙椅之上的老人,不禁面露惊愕之色,不是传闻如今中原的主人还是一名皇子吗,怎会如此老态龙钟?
“拜见太子殿下!”
大胡子单膝跪地,其声犹如黄钟大吕,响彻朝堂。
“大胆!”
将军刘猛的吼声震得殿宇都微微颤动,“如今乃是当今陛下临朝,岂容你只拜太子?”
“无妨。”
刘莽声如洪钟,出言制止,“草原来的使节,朕今日暂且留你一条命,你且速速回去,告诉你们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王,叫他洗干净脖子,等着朕亲自来取!”
大胡子闻言,如遭雷击,脸色瞬间变得惨白:“你们难道不怕我二十万铁骑马踏中原吗!”
“若再不走,乱刀之下,定让你身首异处。”
刘莽云淡风轻地出言,看向大胡子的眼神,仿佛在看一个死人。
殿外皇宫禁卫如潮水般纷纷涌入主殿,身上佩刀闪烁着寒光,纷纷抽出一半,如饿狼般看向大胡子。
大胡子见状,不敢再留,只得踉跄出逃。
“林相,多日不见,你这明哲保身之道,真是愈发炉火纯青了。”
刘莽望向林广,嘴角泛起一抹戏谑的笑容。
“陛下说笑了。”
林广俯身行了一礼,脸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。
“刘将军,朕意欲征讨草原,你可愿为朕的马前卒?”
刘莽随后问向刘猛。
“求之不得!”
干瘦的将军闻言,欣喜若狂,双膝跪地,俯身叩首。
“杜典客,家中可有儿女啊。”
刘莽看向短须男子杜如松,整个人犹如一座山岳,气势威严。
“陛下,臣家中仅有一子,正在云州边军之中。”
杜如松跪在地上,浑身颤抖,如风中残烛,面容模糊不清。
刘莽闻言沉默了片刻,随后道:“你且回家,闭门思过。”
“谢陛下仁德!”
杜如松闻言,只得闷声作答,声音听不出喜悦,还是悲伤。
“高大司马,你要保举何人为将?”
“哈哈哈,陛下,臣要保举的,正是刘猛将军!”
高洪闻言,哈哈大笑,声震屋宇。
除他之外,整个朝堂鸦雀无声,落针可闻,没人再敢吭一声。
三言两语就平息了百官的异议,这才是真正的帝王之威,我与父皇相比,真是望尘莫及啊!
刘辰和看着身前的父皇,心中不禁感叹。
“刘猛将军,听封!”
刘莽目光望向刘猛,说道。
“臣接旨!”
“朕任命你为征北将军,十万精兵任你调遣,择日出征,可莫要辜负朕的信任。”
“陛下放心!
臣定叫这群狼崽子来得了,回不去!”
刘莽听完,起身离开龙椅,离开了太和殿。
群臣见皇帝离开,这才松了一口气,朝堂上纷纷传出互相议论的声音。
“多年不见,陛下还是像以前那般随性!”
“不错,我看陛下神色,至少还能再活……”“嘘!
慎言,慎言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