引擎的轰鸣如同野兽的嘶吼,粗暴地撕开山林的寂静。
黑色面包车碾过枯枝,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,仿佛是死神在咀嚼着生命的骨骼。
后视镜里,蜿蜒的山道像条被甩在身后的黑蛇,扭曲着消失在茫茫夜色中。
副驾驶座上,刀疤脸男人第无数次回头张望,墨镜下滑,露出眼底掩饰不住的慌张:"没人追来吧?
""慌什么!
"驾驶座的男人叼着烟,烟头的红光在贴满黑膜的车窗上明明灭灭,映得他的脸忽明忽暗,"这山路七拐八绕,那些泥腿子开三轮车能追上?
"他话音未落,后排小弟突然探身,浑浊的唾沫星子溅在挡风玻璃上,"大哥,这次赚了,一个男的卖30万,那个女娃怎么着也能搞个15万!
"方向盘猛地一震,男人碾灭烟头的力道大得惊人,烟灰簌簌落在破旧的座椅上:"闭嘴!
等下把收尾处理干净,今晚就联系买主,完事后离开这里一段时间。
"他的余光扫过后视镜,看见两个孩子蜷缩在车厢角落。
六岁的婉晴把弟弟护在身下,稚嫩的手臂微微发抖,碎花裙上还沾着村口的泥土,像是最后的倔强。
面包车在废弃平房前急刹,扬起的尘土裹着腐木气息扑面而来,呛得婉晴不住咳嗽。
她在剧烈颠簸中惊醒,麻绳捆住的手腕传来灼烧般的疼痛,每一次挣扎都让粗糙的麻绳深深勒进皮肉。
她刚想尖叫,就被小弟粗糙的手掌捂住口鼻,廉价的烟草味喷在脸上:"老实点!
"接着,她便被粗暴地拽下车。
抬眼望去,锈迹斑斑的铁牌上写着"红星林场",那个"星"字的缺口处正爬着一只蜈蚣,暗红的脚须在月光下轻轻颤动,仿佛在嘲笑她的无助。
"轻点!
别把货弄坏了!
"刀疤男踹了踹正在对婉晴踢打的络腮胡,转而掀开小轿车后备箱,"把这俩塞进去,动作快点。
"婉晴在被扔进黑暗的瞬间,后腰撞上一块类似金属的棱角,疼得眼前首冒金星。
狭小的后备箱里,空气闷热得令人窒息,子浩的呼吸声急促得可怕。
她摸索着弟弟的手,指腹触到他脸上未干的泪痕,咸涩的泪水浸湿了她的指尖。
就在这时,她闻到了刺鼻的汽油味——他们要烧车毁迹。
透过后备箱的缝隙,婉晴看见男人拎着铁桶往面包车上泼洒液体。
火光燃起的刹那,冲天烈焰映亮了男人狞笑的脸,热浪裹挟着灰烬扑面而来。
婉晴本能地用胳膊护住弟弟的眼睛,"姐姐...我怕..."子浩的呜咽混在噼啪的燃烧声里,像只受伤的幼兽在哀鸣。
火焰窜起的轰鸣惊飞了整片树林的夜枭,凄厉的叫声回荡在山林间。
婉晴蜷缩在后备箱里,听着铁皮在高温中扭曲变形的***,仿佛那是自己破碎的希望。
子浩滚烫的额头抵着她的肩膀,呼吸急促得像溺水的鱼。
当小轿车再次启动时,她数着轮胎碾过减速带的震动,1、2、3......首到数到第17下时,咸腥的海风突然灌进车厢缝隙,带来一丝生的气息。
海东码头的探照灯刺破夜幕,光线如同利剑般划过黑暗。
婉晴透过后备箱锁孔,看见晃动的人影。
被称为老大的男人正对着手机说话,领带在海风中猎猎作响:"陈老板放心,这次的货没问题,我在海东码头的左边第三个船上等你,尽快过来。
"挂断电话后,他恶狠狠地踢了踢后备箱:"老实点,再闹就把你们喂鱼!
"接着,婉晴和弟弟被抱上了船。
废弃的码头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阴森,海浪拍打着岸边,发出沉闷的声响,仿佛是大海在为他们哭泣。
不多时,一辆小型轿车停在了码头,两个身着黑色西装的人上了船。
"钱带了吗?
"老大问道,眼神中透着贪婪与警惕。
"带了,我要先验验货!
"被称为陈老板的男子眼神冰冷,扫视着西周。
"没问题。
"男子掀开船尾的帘子,露出两姐弟蜷缩的身影,"怎么样,没问题吧,都是活的。
""可以,这是现金,你点点,货我就带走了。
"陈老板说着,示意手下将装满现金的箱子放下。
"跟陈老板做生意就是爽快!
行!
下次有机会再合作!
"男子数着钱,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,随后带着手下离开。
婉晴和弟弟又一次被抱上了车。
车子不知道行驶了多久,婉晴睡了醒,醒了睡好几次,终于车子停了下来。
陈老板冰冷的声音传来:"把她们先带去地下室,找好买家尽快出手。
"地下室的铁门开启时,腐臭味裹着霉味扑面而来,几乎让婉晴作呕。
她被推搡着滚下台阶,膝盖重重磕在水泥地上,瞬间渗出鲜血。
头顶的白炽灯嗡嗡作响,照亮了角落里五个蜷缩的身影——三个男孩挤在破棉被里,两个女孩共用着褪色的小熊玩偶,他们的指甲缝里嵌满黑泥,眼神空洞得像村口干涸的池塘,那里曾倒映着自由与希望,如今只剩下无尽的绝望。
"小心点,别搞死了,就不值钱了。
"一个染黄头发的男人用铁棍敲了敲铁栏杆,刺耳的声响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。
另一个叼着烟的瘦子嗤笑:"放心,死不了!
"铁门关闭的瞬间,婉晴听见钥匙转动的声音,那声音像极了妈妈锁柜子时的响动,可此刻锁住的不是糖果,是他们的自由。
"别碰她!
"个子最高的男孩突然冲过来,攥着生锈的铁勺挡在婉晴身前,眼神中透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坚毅。
男人踹他的力道震得地面发颤,铁勺滑出老远:"小兔崽子,再敢多管闲事,老子把你扔海里喂鱼!
""这是哪里呀?
"婉晴的声音带着哭腔,充满恐惧与迷茫。
麻花辫女孩咬着嘴唇,眼中含泪:"我们也不知道,是坏人把我们抓到这里来的。
""姐姐,我要妈妈,呜呜呜..."子浩抱着婉晴的胳膊缩在一起,鞋子不知何时丢了一只,露出的脚踝上有道青紫的勒痕,触目惊心。
婉晴将弟弟搂进怀里,指尖抚过他发烫的额头,感受着他微微的颤抖。
地下室的墙角渗出青苔,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。
麻花辫女孩再次开口"上周走了两个弟弟,再也没回来。
"地下室陷入死寂,只有子浩断断续续的抽噎声,像一根根银针,刺痛着每个人的心。
婉晴将下巴抵在弟弟发顶,闻到他头发里残留的槐花味——那是今天早上她帮他别蒲公英时蹭上的。
她不知道妈妈有没有追到村口的槐树,不知道爸爸有没有对着广播声嘶力竭。
但当子浩的小手紧紧攥住她的衣角时,某种滚烫的东西在胸腔里炸开——她是姐姐,就算被关在黑暗里,也要成为弟弟的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