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场的男人都背过身去,暗道一声晦气。
见了女人的脏血,是会走霉运的。
那穿着军装的年轻男人却毫不避讳:“村里有医生吗?
流这么多血,可千万别出事。”
王春花一听就摆摆手:“我说同志,这女人的事你就别掺和了。
我也知道你好心救人,但男人提这事,不合适。”
男人脸色一冷,“有什么不合适的,男人就不是从女人肚子里生出来的?”
“我既然救了她,就要救到底。
我穿着这身军装,就绝对不会对女同志耍流氓。”
刘婶子往李兰香身下摸了摸,满不在乎的说:“应该是来例假了,这么冷的天被水一泡,血水流出来了,没什么大事。”
男人对女人例假一点不懂,只皱着眉头问道:“既然人没事,那怎么这么久都不见她醒来?”
说着掐了掐李兰香的虎口,那手细的跟葱白一样,他收了收力气。
李兰香还是躺着一动不动。
王春花挤上前来,“得用力掐,你闪开,让我来。”
一只肥硕的大手捏着李兰香的人中猛按,把人生生疼醒了。
王春花得意道:“你瞧,就要使点劲才行。”
李兰香悠悠转醒,见到一群人围着自己,眼神焦急的寻找着什么。
西周都看了一圈,眼睛里的光却一点一点熄灭了。
当她看到那道穿绿色军装的高大身影时,情绪却突然失控。
她拖着湿淋淋的衣服扑了上去:“为什么要救我,为什么要多管闲事?
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?”
撕打着,哭喊着……王春花鄙夷道:“真是好心没好报。”
刘婶子同为女人,看着李兰香撕心裂肺的样子有两分心疼:“兰香妹子啊,没什么事过不去的,别想不开。
今天你被救下来了,就说明你就该好好活着。”
王春花还不放过她:“对自己的恩***打脚踢的,就不该救她,该死的讨债鬼。”
讨债鬼讨债鬼讨债鬼……这三个字在李兰香脑海里快要炸开了。
她停止了哭泣,用恶狠狠阴森森的眼神盯着王春花。
“对,我就是讨、命、鬼,来讨你的命的。”
王春花吓得一愣,这李兰香平时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人,今天跟疯魔了似的。
李兰香朝着王春花扑了过去,一爪子下去脸上就是一道血痕。
“你个贱***装什么好人。
还妇女主任呢,我呸。”
李兰香一改以前文文弱弱的模样,变得比全村最泼妇的泼妇还要泼妇。
“老娘当初挨了秦寿这么多次打,你都眼瞎当没看见。
怎么我一跳河你就出来多管闲事了?”
王春花反应过来后也不甘示弱:“你被打是你自找的,你活该。
谁让你无媒无聘跟着男人私奔, 你不是贱得慌吗?
被打死活该。”
王春花膀大腰圆,身板子顶两个李兰香,跟一座山似的把她压在身下。
李兰香本来就虚弱,被压的喘不过气来,首接发狠咬住了王春花的耳朵。
“啊。”
王春花捂着撕裂的耳垂,血滴答答流。
她彻底发了疯,对着李兰香连打带踹。
李兰香蜷缩在地上,身体麻木的己经不怎么疼了。
“虽然不甘心被打死,但只要能死,也算是解脱了。”
她这样想着。
然而她的愿望再次落空了,绿色军装男人一把把她抱了起来。
结实有力的胳膊禁锢住了她,她动弹不得。
男人嘀咕着:“轻的跟只鸟一样。”
李兰香翻了个白眼,嘴里不饶人:“你谁啊,谁让你救我的?”
一抬眼,看清男人样貌后却哑了声音,底气不足喃喃道;“为什么要救我……”那男人山峰般横仄的浓眉下,一双眼睛跟老鹰一锐利,明亮的惊人。
对上李兰香懵懂的眼睛,男人不经意间扯了扯 嘴角:“贺平安。”
“什么?”
“贺平安,我的名字。
你刚刚不是问我是谁吗?”
李兰香感觉喉咙里话又被堵住了,有些气恼蹬蹬腿:“那你说,你为什么要救我?”
贺平安顿了顿,沉默了一会儿:“当时没想那么多。”
然后又补了一句:“我见不得有人在我面前死去,而我眼睁睁看着,却什么都做不了。”
李兰香总觉得,他说这句话的时候,山峰一样刚硬的脸上露出了悲伤。
“你想死,但我见过很多人想活,活着回去见爹娘。”
李兰香默默闭了嘴,她这确实没资格比。
“你刚说,谁打你?
别怕,我会帮你。”
李兰香又是一个白眼翻给他,没说话。
“没事,尽管说。
不要怕。
现在社会有法律有制度,不会让你受欺负的。”
贺平安软下了声音,跟刻意哄孩子似的。
李兰香垂下了睫毛,有些不耐烦地蹦出三个字:“我丈夫。”
都是男人,她还不知道吗?
男人只会向着男人说话,当初她胳膊都被秦寿打肿了,疼的抬不起来。
村里的男人女人都说,哪个女人不挨打?
要不是你这当女人的没干好家务活,谁闲得蛋疼去打你?
但是秦寿那人,表面上温文尔雅,私底下却变态又病态,就是喜欢用各种各样的办法折磨她。
她实在是受不了,原本想着结婚了能从火坑里跳出来,结果又跳进了一个更深的火坑。
谁知道贺平安却说:“带我去找他。
敢欺负妇女同志,软蛋一样的东西。”
李兰香诧异极了,提醒道:“他是我丈夫。”
贺平安很不赞同的皱起眉:“那你要原谅他,不再追究他打你的事吗?”
“不,绝不原谅。
我巴不得他去死。”
李兰香咬牙切齿的说。
如果不是秦寿那狗东西太过狡猾,从来不跟她睡一间房,饭菜也要她先吃完才会吃。
要不然她早就一包老鼠药,把他一起毒死算了。
“既然这样,为什么不离婚?”
李兰香被问住了,认真想了想。
当初好像是,她在娘家每天当牛做马,还要天天挨打挨骂。
但凡有口吃的,绝对落不到她的嘴里,眼泪伴着刷锅水饱肚子。
她实在是受不了了,为了避免自己被嫁出去换彩礼,在村里来了几个下放知青后,一眼看中了秦寿。
秦寿跟村子里的庄稼汉不太一样,白白瘦瘦的,长得怪好看。
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人,会是对老婆有特殊癖好的变态呢?
秦寿还是城里来的读书人,要不是家里出了变故,不得己才被下放到这里,她是绝对配不上他的。
当然她也清楚,秦寿也是为了避祸,才娶了她这个贫农的女儿。
各有所图罢了。
但李兰香一向清高好面子,她没敢把真相说出来:“要离婚也得先扒他一层皮,我挨了这么多的打。
凭什么就这样轻易放过他?”